从书院弄到青龙巷
九零年代,一个很普通的周末,四五点钟在傍晚徘徊!
夕阳就挂在西泾岸那边,快要落下去了。红彤彤的暮色四下笼着,小城的天空,一片无言无语的祥和。
北门大街舒缓了它的节奏,安静下来了。几个少年,蹬着脚踏车,匆匆驶过言子墓,鞋子上或许还沾着些菜花的清香。常常是,章裕新君,程序曲君,还有我,在几声乡下来的清脆铃声里,飞过书院弄,飞向西门大街。二十多公里,仿佛是不知疲累的,心中的风驰电掣,借着脚下的热力喷薄,洋溢成满脸的欢愉。
过了书院弄,就像是火车到了进站区,速度便该慢下来了。我们趟着车,身心放松,仿佛忘记了还有很多作业没写。
市政府门前的哨兵,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两旁高大的梧桐树,树色一如既往的生动,用山里来的风,梳理发梢,并且眉飞色舞。依稀记得总要经过一个叫做“品芳”的照相馆,老门面了,生意一直不错。虞山大戏院也开始热闹起来,想来每天都有好戏上演。
往前左拐,便是青龙巷。巷子不宽,甚至有些逼仄,但很有老城区那种低檐深巷古朴清幽的味道,每天稀稀落落,有些人来人往,活跃在古城的筋脉里。巷子的尽头,是一座不知名的小桥,桥下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不知它从哪里流过来,也似乎不知道它要流向哪里去。小桥驮过多少梦想,小河流走多少忧伤,或许只有悠长的岁月才能默默计算的吧!
跨过小桥,便是我们的学堂。彼时,正有一场晚自习等在那里。
这里叫做“西仓前”,应该是“上塘”吧!毫不夸张地说,虞城没有哪一座学堂,能够像这里一样内敛与安静,近乎没有一丝喧嚣,没有尘俗干扰,这里是最好的读书所在。只在放学的时候,这里才会充满年轻的声音,每一处角落都显得那样欢快!
只是当时我们没有去细想,当我们离家的时候,父母会不会担心。他们一定会担心的吧。他们那样年纪的人,总是话不多,从来不会在学习上左一句右一句地唠叨。我们去上学,除了钱,其他生活资料基本上都是自己简单准备的,我们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父母们都不容易,他们要谋生,我们要求学,大家来去匆匆,没有那么多的“目送”,但我们知道,我们的父母并非不懂爱,只不过无需表达,我们和父母有那个年代特有的默契。
我们当时读书,也没有那么多功利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要让自己的父母高兴。守护生活,才能守护希望。守护希望,才有资格想像快乐的内涵和幸福的样子,我们当时努力走的路,正是父母快乐和幸福憧憬的延伸。
我们的学堂不太大,但那里的学问很大,校园里的房子不太高,但那里的道德力量很崇高。那里有一大批优秀的老师,以及太多友爱的同窗。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全部的温暖细节,早就烙印在我们的生命里。每一次回忆泛起来的时候,内心便会无比的柔软!
我们的文学社叫做“西窗”,这是多么优美的名字,“窗含西岭”,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不知是哪一位聪慧的老师想出来的,如此地契合我们对于学堂地理位置和文学趣味的咀嚼和想像。只是平庸如我,无法写出珠玑般的文字,徒生仰羡之意罢了。
时光像极躲在绿荫里的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总在某个不知觉的瞬间,就消逝不见了。那些年挨过的批评,做过的糗事,没做出来的卷子,考砸了的成绩,那些春雨和冬雪,欢乐和悲伤,都掩没在西仓前的和风里了。
我们的生活域并不大,也就在书院弄到青龙巷之间,不会太远。我们的娱乐并不多,除了看书,最多的也还是看书。偶尔看一回《少男少女》,已经是最奢侈和最非分的精神漫游了!日子虽然单调,却也不乏乐趣,生活虽然枯燥,却始终满怀向往!
打水,洗衣,蒸饭,谈天,郊游,玩耍,或者外出看一场录像,打一次桌球,逛一回街……只那一份怀念,沉甸甸地拎也拎不起来。
大校门换掉了,宿舍楼不见了,食堂又在哪里?那些高高的银杏树,还在飘落它们金黄的叶子吗?万籁俱寂的黄昏,还有曾园传来的琴声吗?风细清凉的早晨,还能听到山上军营里吹起的号声吗?
物是人非,深情何托?
在最虔诚的祈愿里,想起那一段青葱岁月,我们的眼里,便会满溢最滚烫的泪水!
我只愿,所有的恩师和同窗,各自生活,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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