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故乡村子西头住着一个疯女人,我奶奶经常告诫我不要去惹她。
她带着一块蓝色的,破旧的脏头巾,裹着一头凌乱的灰白的头发,一双像树皮一样枯燥的手,指甲缝里充满脏黑的污泥。
别的女人穿衣服上衣是上衣,下衣是下衣,她不知穿着一件什么卦子,应该很长时间没洗,胸口那一块黑亮黑亮,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一个被生活遗忘的人,是一个可怜的人,没有信仰,也没有平凡的相伴。
她嘴里经常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含糊不清,就像说给自己听,也像说给别人听。
我们小孩对她更多的是兴趣,大人越不让我们干嘛我们就越喜欢挑战大人的权威。
“疯老人。”我们经常骂她,还向她丢土疙瘩,扮鬼脸,等她破口大骂并站起来追我们的时候我们害怕地一哄而散,躲到大人的背后,但下次还是屡教不改。
大多数的时候,她经常坐在村西边那块石头上,缩在肩膀,双手笼在袖子里,垂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们对她的生活实在太过于好奇,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组成探险队,打算到她家看看疯老人是如何生活。
应该是一个夏天,我们穿得都是半袖,夏日中午漫长而又炎热,我们睡不着,趁着家长午睡期间,几个人偷偷约好到疯老人家探险。
她家在村子西边一块高地上,村子里的房子建地毫无章法,高低不一。
疯老人的房子是一座土房子,有一半快要塌掉,周围杂草丛生,经常有一些动物出没,我们就是从塌掉的那一半进去。
相互手拉手,大气也不敢出,太阳毒辣辣,我们藏在草丛中隐蔽前进,明明很热,却感觉脊背凉嗖嗖。
疯老人的院子长满杂草,野草侵蚀了人本该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颗杏树,也快要枯死,几个枯烂的杏掉在地上,软绵绵地被烈日晒蔫。
我们藏在杏树后边,看着黑洞洞的窗户,心里一阵发凉,感觉头发发麻,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也停不下来。
“我们要不回去吧。”
“要回你自己回,我们还没进她家看看。”
“那万一她出来怎么办?”
“跑呗,她又跑不过我们。”
不知道谁躲在窗户底下,用一根小木棍轻轻地戳那破旧的木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边黑洞洞,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紧接着有人喊道:“疯老人出来啦。”
我们撒腿就跑,想把什么甩掉一样,就好像在烈日炎炎下,有恶鬼在后边追着,跑地心脏快要掉出来,只知道不能让疯老人逮住,逮住的后果是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一直跑回家才放下心。
我是后来才知道,疯老人年轻的时候她的丈夫死去,不久之后儿子也死掉,受不住打击就疯了。
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侵犯过我们的生活,只有我们在不停地侵犯她,因为年幼无知,因为好奇;我们因为她的不同,她的异常去探究她,辱骂她,好像疯子本该这样对待,生活本来艰苦,她没有得到过善待。
后来,疯老人死了,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死地,她和她的院子一起淹没在黄土与杂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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