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几遍

我要到一中念书去了，于是搬到了附近。

一只小的狗凶狠地汪汪地不停咬着，台阶上小靠椅上坐着的老人呆呆地看着我们进进出出，脑袋慢慢左右转着。

你是谁了，老人慢慢吃劲问着，一脸的茫然。才搬过来的，我笑了笑，一面指指右边，才搬过来，我高声又重复了一遍。

妈，头头儿进来呀老人又问我，前晌倒问了回，她还缓缓点点头，昂了声。我妈回我，嗐，她倒甚也记不得了，说是将搬过来，进咱家来看看，也没哪个人说话，就进来和我说了说话。一进来就问我，有几个孩的了，我说两个；就又问我，有个闺女没哪，我说，两小的。于是坐了一阵子，又问了，有几个孩的了……

一栋二层小楼，我们家租了右下两间。老人说，能不能把我送回去了，我妈搀着老人出去，右拐，又搀了几步，告老人说，回来来啊，还是坐你这地儿（门口一椅子）哇先。

星期天我在家。老人依旧坐她那门口儿，是不是俺小的回来了？不是。过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俺小的回来了，不是。甚时就回来了，你行行好，打打电话哇们。嗯，知道了，快回来了。又一会儿，又问……

有一天，来了个80多点的老人，出去的时候，我们东家搀着他娘送了两步。老人说，有时间倒过来来，咱两多说说话。那个80多的说，可不要下月台来，回哇，回哇，有时间我再过来。

天天把我关的里头，当坐牢了呀，干的连口水也喝不上，小的们就是靠不上……老人一直捣门，我没法，只得走过去，我给你倒些水哇，其实她里边桌上有。老人于是说，唉，我有五个小的，其实现在干的喝不上水也没哪个甚，老汉就可倒运了，病了，孩的们喂他，动不动就说，把我嘴扳开倒进的哇。隔一阵又说到，轮的，一家三个月，也好，这家坐坐，还没哪臭了，等快臭了，就该下一家了。

又捣门，我过去，老人又是说，唉，我有五个小的……

冬天过去了，有天突然有小车来了，把老人接走了，昂，三个月了，这个儿子家轮完了。

几次过我家坐坐，总是问，有几个孩的了。又问，有个闺女没哪……

又过了大概四五个月吧，东家一连几天都没在，问了问我妈，于是我知道是回去给他娘办丧事了。

老人活了九十多了，没病，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