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马分肥”

        一日来了县局的人检查，小费书记招呼奇童维去买某某商店买两盒烟，让奇童维有点不理解的是，这家商店离着镇政府并不近，为了两盒烟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但领导的指示没理由不听从，本来也是五十步也一百步的区别，也远不了多少。奇童维来到这家商店，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对她说说买什么烟什么烟，待女老板把烟从柜台里拿出来，奇童维把钱放到柜台上，交易即将完成时，女老板半开玩笑的对奇童维说：

“小伙子挺有钱的嘛，买这么贵的烟。”

“我哪有钱啊！费书记让我来买的，我根本不抽烟！”

“原来是费书记让你来的啊，你是镇里新来的吧，我是镇里某某的媳妇儿！”

奇童维点头称是，赶紧抱歉说刚来不久，所以不认识您，随后老板娘把钱退给了奇童维，而是拿出了一张条子，条子的内容是镇政府采购东西的单子，上面盖着镇政府的大印，女老板随后写好了价钱，请奇童维签字，这场交易就算完成了。但烟的成交价格却上涨了50%，奇童维刚想张嘴问价格怎么变了，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尽管他不聪明，但也不傻，既然对方改价，自然有改价的道理，自己多嘴反而显得破坏气氛。当然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不用他出钱了，平时他也看惯了江总和于地主在董老板面前鞍前马后，买烟沏茶，他怕这个钱也有去无回，这下不用掏钱了，一副死里逃生的状态，毕竟奇童维真的没多少钱。

这件事以后，奇童维逐渐发现，机关内每一件东西都购买都是这种模式，就是没有现金交易，通过政府打欠条，年终统一结账，这种方式客观上提高了行政效率，却客观上给政府开支增加了灰色地带，在以后的工作中，奇童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类似事件，诸如吃饭、买插座、打印表格等，都会有指定商店，而这些商店的老板多数是政府工作人员的直系或者旁系亲属，背后老板也可能是工作人员本人，这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灰色经济圈。

从灰色比例来说，买烟的50%的差额比例不算最高的，当然也不是最低的，低的可能是个位数，但数额巨大，比如建筑工程原料的采购；高的可能恐怖到2000——3000%，但单位数额很小，可能就是打印一张申请表的钱，以独生子女证申请表为例，这个表格本应政府发放，却指定去某个打印店打印，但是价格却翻了20倍，因为没有原稿的缘故，所以即使你抱着一台打印机，可无可奈何，尽管打印一张表的钱对于任何收入阶层的人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却隐藏着权力垄断造成的20倍的超额利润。

当然这个比例和数额和赵瑞龙的那些生意比起来不值一提，但这却值得深思，随着经验的增多和老同志的指点，奇童维也更加明白其中的道理，指定店铺垄断地位的获得也是存在一定的成本的，也就是说部分利润被其他人抽走了，所以店铺的实际利润远没有垄断利润看起来这么高，这个可以称之为“四马分肥”，一是店铺部分，如果没有一点超额利润，店铺没必要接这个生意，二是领导部分，如果没有领导的好处，这生意肯定难以成功，三是采购机构的部分，比如办公室负责人，他是谁成为关系户的直接或间接决定者，最后一个便是办事人员，购买物品的种类和价格由办事人员随机决定，如果遇到一位贪小便宜的同志，非要在购买构成中要一部分回扣，商店也没有办法，因为商店不给，他会买一个相对便宜的，商店的绝对利润额也相对低，如果他买个价格相对高的，即使扣除回扣，商店依然会获得更多的利润，只不过政府实际受损失更多。

当然，对于严于律己的奇童维来说，肯定不会贪这种小便宜，但这有时也是主观意愿而已。举例来说，有在一次值班，当时正值夏季，街上弥漫着各种烤串的味道，但烤串并不是指定地点，所以没法记账！但又不想自己掏钱去吃，怎么办呢？一同值班的那位经验丰富的同志想出了个办法，去指定饭店套现，比如记账150元，实际上什么也没点，什么也没吃，换得100元现金（当时物价其实没这么高，只是为了举例说明），因为吃烤串的店铺是一般商铺，不存在垄断价格，所以这哥俩玩命吃也就花了60块钱，那剩下的40元怎么办呢？不能送回饭店，因为单子已经签完了，也不可能把钱给领导啊，怎么和领导解释钱哪来的呢？所以只有二人分了，当然这钱奇童维没要，但并不代表他就高风亮节了，为什么呢？因为无论从套现到吃烤串他全部参与了，即使他不是主犯，也肯定是从犯，不能因为他吃完了没兜着走而无罪！

因为是从犯的缘故，这个例子还不够典型，毕竟没有一起值班的大哥，奇童维即使再想吃烤串，也不会去通过饭店套现这招实现，下面再举个更加典型的例子，一次奇童维奉命去买一个插线板，因为指定电器类指定商店换了的缘故，奇童维到了发现老板和老板娘原来就认识，而且关系很熟。因为这个缘故，老板让老板娘找个价格实惠，性价比比较高的，但这时候的奇童维已经不是买烟时的笨蛋了，他大方的讲了一句：

“公家办事，你们哪个赚钱拿哪个，反正省钱也不会装我兜里”

随后老板娘从库房里搜罗出了一个包装上满是尘土的插线板给奇童维，老板问写多少钱，其实这是在暗示奇童维要不要前文说的第四类回扣，因为很熟的缘故，奇童维说你们爱写多少写多少，随后老板写了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但从这插线板的满是尘土来说，即使价格合理，这也是当初没有尘土时的价格。

从逻辑上说，奇童维在这件事上一直公事公办，没有收任何好处，但严格的说，奇童维在这次交易过程中同样腐败了，当然用腐败这个词用在这件小事上比较重，但事实上他已经用公共利益进行了交易，他获得的不是实质上的钱，而是人情，因为他的缘故，他让老板获得了更多的利润，尽管数额很小，但老板同样会在内心感谢他。有些时候说窥一斑可见全豹，其实这件小事的同样可以映射到赵立春、高玉良等高级官员之间的交易，虽然数额有大小，但内在逻辑却完全相同。

所以反腐过程中并不完全能完全以货币数值来衡量罪行的程度，赵瑞龙的黑钱赵立春未必用过一分，他可能只是一个溺爱自己儿子的父亲，但赵立春所犯的罪行绝对比赵德汉大的多，没有他，刘新建和赵瑞龙之间的损公肥私交易可能不会存在，月牙湖美食城可能也不存在，用个不太恰当的成语来形容就是“杀人诛心”，行为上的贪腐固然要制止，但制度上和思想观念上贪腐更应该去除，我们这个社会需要的并不是多少高风亮节的模范，而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制度去让每一个人的行为走上正轨。

有一个合理的制度，一个小小的基层政府采购办公用品不会出现所谓的“四马分肥”的情况，尊敬的高玉良老师也没必要因为和高小凤同学搞上了而被赵瑞龙拉下水，进而对组织隐瞒婚姻情况搞两面派，像萨科齐一样和塞西莉亚离了，娶名模布吕尼就行了呗！老子喜欢不喜欢美女和当好当不好法国总统有关系吗？

当然这么说并没有丝毫给资本主义歌功颂德的意思，党中央也一直强调的这个事实，我们社会主义制度具有优越性，但我们现在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很多制度还不够完善，我们要积极向西方发达国家学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逐步完善了我们的制度，我们的制度的终极目标不是出现更多沙瑞金这样的好官而让整个汉东省变得清明，救民于水火，多多重用侯亮平这种人才，使易学习这种好官不被埋没，而是让赵立春这类官员不再出现，真正做到长期性的政治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