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每个夏季的清晨,老家三河口煤矿的墙根一字摆开,全是卖知了龟的。在一群健硕雄壮,唧唧哇哇的农村老娘们中间,有一稚嫩的孩子,默默不语乖巧地蹲在地上守着自己的摊儿。这就是主人公----我!
那个时候知了龟还是很多的,一晚上能捉上一百多个。摆摊卖知了龟基本上是供大于求。为富不仁的煤矿家属少妇们,越有钱越抠门。越是卖不出去,她们越压低价格,一分钱一分钱的给你往下压,一分钱都给你斤斤计较,把人逼得直想吐血。
有一次,少妇们赶完早集快走光了,还有很多知了龟摊儿。我的知了龟一个也没卖出去。我心急如焚想着再有问价的,不管多少钱,给钱就卖。毕竟拿回家又不舍得吃,蜕了壳一分钱也不值了。正当我暗暗下决心得时候,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眼前。二十年多前,我还从来没坐过轿车,轿车还是个奢侈品,停在我跟前,也感觉很新鲜。从车上下来一个男青年,褐色皮鞋一尘不染,卡其的西裤笔直挺括,上身穿着合体的T恤衫,皮肤白皙,面容清秀,1米8的身高,一表人才。他走到我跟前,双手往上揪了一下自己的西裤,潇洒帅气的踮着脚蹲下,拨弄了一下我的知了龟问道:怎么卖的?听到他这么一问,有点中气不足的说:七分钱一个。他听了站起来扭头就走了。
价格高了?嫌贵了?我正想说:你要的话,可以再便宜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他拉开车门,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塑料兜,转身重新蹲在我跟前说:来,有多少?你数一数装吧。我有点不敢相信,声音颤抖地数着:一对二对三对……一边数一边往他的红色塑料兜里装。我偷偷瞟了这个帅气的大哥,他并没有像其他买知了龟的人一样跟着我数,而是漫不经心的随意看着别处,显然他把信任交给了我。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总共140个,九块八,他给了我十块钱。我刚套出我的钱包,油乎乎的塑料纸包包成的团儿,给他找2毛零钱,他已经开开车门了,轻声说了句:不用找了。说完地关上车门风度翩翩地走了。从农村生活了十来年,我就没见过如此具有富贵气象,高贵之姿的人。
收了摊,我花了七毛钱买了十个蒸包,骑上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路飞奔回家,路上我思绪万千,紧握车把,咬着牙下定决心,人生要实现三大目标:一要有车,二要帅气,三能不讲价买知了龟吃,当一个富而贵的人! 我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田间小路上有浇玉米地挖的沟,我没来得及躲避,崴哧一声摔进了灌溉渠里。一个蒸包从塑料兜里摔了出来,我摘下上面粘的柴草,吹了吹,塞进嘴里——真香!
从那之后,我带着这个人生目标,刻苦学习,努力工作,经过二十多年的艰苦奋斗,而今35岁了,我终于实现了目标的三分之一——不管现在知了龟是50块钱一斤,还是80块钱一斤,我都会毫不犹豫,掏钱就买。就算100块钱一斤,买一斤,一天的工资还能剩两瓶啤酒钱呢!有钱就是那么任性!至于帅气,有车,我还在努力中,毕竟人活着要有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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