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1.

“好的李总，马上到。”

上班时间就只剩15分钟了，肖辉一脚油门，连闯了两个路口的黄灯。

前方路口右拐就到公司了，可前面的车突然慢了起来。肖辉很着急，这个点不可能堵车啊，难道前方有事故？

下午三点开汇报会，公司总部的创意总监陆星要听肖辉最新的广告方案，现在已经2点48分了，肖辉松了松领带，再次调低了空调温度，重重的按了几下喇叭。

车子缓缓到了路口，肖辉本想再快速右拐，可是十字路口正中间那块巨大的蓝布还是吸引了肖辉的目光，肖辉停了下来，看着那快蓝布，果然是事故。

四个警察分散在路口的四个方向，指挥车辆缓缓绕行。行人们也三五成群的，在路两旁指指点点。

路中间那块正方形蓝布盖住一个身体，只露出一双脚。旁边半米处是一辆已经拧成麻花的青桔单车，地上散落着零星的碎片。蓝布旁还有一滩血迹，血迹里两条红线往前延伸了五六米，血迹尽头，和一辆渣土车的轮胎连接上。

这个路口没有斑马线，都只有机动车道。行人过马路只能走地下通道，而一些骑自行车和电动车的人通常就直接从路面走。

“这个路口对骑车的人来说很不友好，设计得挺不合理的。”肖辉嘟囔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2.

“肖辉，来啦。”李牧拿着咖啡望着窗外。

“李总，陆总他们到了吗？”

“刚刚电话，陆总临时被董事长叫去开会，明天上午再来。这样，你下午你再把方案过一过，我待会儿再看看。”

“嗯，好的。”肖辉心里嘀咕，是不是李牧又耍他。15分钟前李牧还火急火燎地催他快点，说是总监要到了，这时候又临时说取消。

李牧是肖辉的部门经理，上一次部门方案竞聘，李牧否了肖辉的方案。肖辉不服，就越级给总部的创意总监陆星发邮件。

陆星是李牧的直接领导，看了肖辉的方案和李牧上报的方案，陆星重新采用了肖辉的方案，这让李牧耿耿于怀。

“你看楼下，看客真多。”李牧抿了一口咖啡。“生命太脆弱了。年轻人呐，还是要守规矩。”

说完李牧颇有深意地看了肖辉一眼。

3.

肖辉回到办公室，他的办公桌靠着窗，正好对着那事故发生的十字路口。

周围不少同事居高临下地看，一些女同事捂着嘴，有的还拍了照，大家议论纷纷。

“已经死了吗？”

“这条路不是禁行渣土车吗？”

“是谁先闯的红灯呢？怎么没看见120？”

“珍爱生命，远离渣土车。”

肖辉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好奇，一丝兴奋。

肖辉心里很复杂，想到了自己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开车时不慎撞倒了横穿马路的电动车，还好刹车及时，只是把电动车头撞坏了，当时就陪了300，人都没事，算都很幸运了。

不久，民政局的车就过来了，直接送去殡仪馆。

“不看了，不看了”同事们就此散开。

肖辉看着两个工作人员从车上拿下担架，掀开蓝布，把尸体放在担架上，抬进车里，然后车就开走了。

警察继续维持了一会儿交通，路口中央的碎片也被清理走了。

不久，洒水车也来了。过往车辆继续前行，电动车自行车若无及是继续穿插在机动车的车流中···

4.

下午肖辉又按照李牧的意思对ppt做了微调，李牧的颐指气使让肖辉很是不舒服。

一个图标是否大气的问题就让肖辉改了七八次。

被直属领导穿小鞋的滋味真不好受，什么时候申请转部门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已经是7点了。

下班回家时，肖辉再次经过这个十字路口，地面已经清刷干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条生命就此逝去，仅仅四个小时后，就没有人再谈起这件事，这条路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肖辉叹了一口气。太阳穴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用脑过度。

从公司到家里只要20分钟车程，可是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肖辉总是拐错道。

这时候车载电话响了。

“肖··辉，你···回来了吗？”女朋友吉诺的声音闷闷的，电话里杂音很多。

“喂，诺诺，我马上到了，你在哪儿，信号怎么断断续续的。”

“我在···家，你··快···回···，喂···喂···”

肖辉低头看了看手机，是自己的手机，信号没了。

奇怪，回家再说吧，前面右拐就到了。

可前面的车又突然慢了起来，红色的刹车灯特别晃眼。不会又堵车了吧，肖辉有点儿生气，重重的按了几下喇叭。

到路口时，十字路口中间的一块红色的布吸引了肖辉的注意，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

果然又是事故。

两辆警车停在一块正方形红布旁边，一个警察拿着相机在红布旁边拍照，一双脚从红布下露了出来。

“快走，快走”一个警察冲着肖辉大喊。

肖辉点点头，缓缓右拐，透过窗，看清到了那双脚上的鞋，菲乐牌的，是肖辉常穿的那款。

再往前开时，从后视镜里突然看到有个女孩冲到路中央，两名警察一把把她抱住。

这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肖辉，肖辉····”那个女孩大声地喊，跪倒在地。

肖辉心里剧烈地调动着，头又开始痛了，剧烈地痛。

他赶紧停下了车，缓缓地往路口走去。那女孩，不就是诺诺吗？

一辆印有“民政”字样的车开到了路中央。

两名工作人员从车上抬下一副担架，一名工作人员掀开了红布，然后两人把那具尸体放着担架上。

肖辉大步走到路口：“诺诺，诺诺。”警察搀扶着吉诺。

吉诺抽泣着，突然朝肖辉的方向看了看，满脸的泪痕，又转头看着路中央，哭了起来。

“肖辉···你这个傻瓜，你干嘛不开车···”

两个工作人员正抬起担架，从肖辉身边走过。

肖辉终于看清了那个死者的脸。

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