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上东门》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扬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寐。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迭,圣贤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这首诗在一两周之前就用憋足的毛笔字写过几遍,当时还想,怎么来起头呢,说到生死的问题,大多数人都自欺欺人又讳疾忌医的。
前两天和一大群亲友自驾五六小时去了重庆的神田草原。路上的美景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为舒心的,在手机备忘录写下这样一句话:“而吾生也有涯,世上之物,闻所未闻者实繁,累己之力,行走江湖,乐山乐水,取舍从心,既往淡定,自此从容。” 算是我当下的心态。
而佛又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面追求世间美物,一面超脱俗世,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矛盾吧。
一直觉得能把散文写得打动人心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毕竟用语言去描述你所看所听所食所闻,是很抽象的。五官能感知到的具体的事物,又恰恰是最虚幻的,就像你无法跟人家说桃花潭水鳜鱼肥的肥是有多肥。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有刺,三恨红楼梦未完。你看你看,她的恨那么文艺那么矫情又有几人会真的懂呢?
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啊,像是类似指纹一样的东西,人人都有,人人都不一样。心有灵犀什么的,不过是难得的一点点思想交集,更多的,是我们在各自的思维空间里天马行空。人这一生,遇到性遇到爱都不难得,难得的,是遇到理解。要有多契合的灵魂,才能部分理解和你生长轨迹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上东门是一个地儿,那儿有个邙山墓群,‘上’可不是动词,首联算是一副还凑合的对联,平仄对仗都在范围之内。遥望那片墓地,仿佛听得见白杨潇潇,看得见松柏开道,幽静寂林中,无数人长眠于此。人死了就像睡了个长长的觉,只是再不醒来了,尸体会腐烂,亲友的缅怀也有时间期限,那些千百年相继消逝的人,都随遥远的记忆离开。斗转星移间年岁不经意地缓缓走过, 如清晨的朝露,太阳一出来,便顷刻没了踪迹。人这辈子就像住店,我们都是过客。恍惚着日子就过去了,紧接着生命也到头了,反倒是那些个无情的万物,生生不息,世世不灭。管他成王败寇,君子小人,还不是荒冢一堆草没了。你看历史上那些求不老药神仙药的皇帝大臣们,不也尘归尘,土归土了吗?人生是这样短暂而无奈啊,不如趁着年少,冠盖满京华一场,不如趁还没入土,醉生梦死一回。
无缘由地喜欢一些词:寤寐、旦夕、昼夜、朝暮。日月,‘一天’被他们平均分割,成了临界的线。天干和地支配合着计算流年,五行和八卦推演着时代变迁,月隐星沉又一天,春去秋来又一年。
好在,我们,还仍年轻,朝气蓬勃,未来还长的我们,在时间的荒芜里相遇了,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都在这里了。所以,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反正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都必须经历的,惶恐不安,止步不前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啊。至少,我们还在这里,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以后会怎样,那是以后的我要面对的事,现在的我,就负责过好现在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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