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一常规年在这个学校的课程的最后一次课。下课后,当我来到校门口时,轩和平子已经站在小门处,我的搭档送放学的队伍还没返回,听说有个小女孩哭了。
我赶过去,课堂上坐讲台边的小女孩,穿白色上衣,两眉间的额头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包,已经青了,没破皮。我赶紧压住,希望起到止血的作用。边对她说:“痛,对吧?会有点点哦,老师希望这样压住能出血少一点,淤青少一点。”
这时我听到一个本地口音的女性在大声打电话,听着象是与这件事相关的家长,声音很是着急,“我不晓得,我一来她就在哭,好大一个包!”想要电话里对方快来做主,放下孩子在两米开外一路来一路去,声音很有穿透力。听着象是孩子的奶奶,对方是孩子的妈妈,奶奶言语中会有些担忧被责怪没接送好孩子,我可以听到背后会有心疼,也有些无措,不好拿主意。周围无数热心群众,都是接孩子的家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怎么搞的罗”,“肿好大了”,“哦得不小心罗”……看热闹的心情,满足自己好奇是绝大多数的心态。
孩子一直在大哭,手伸出去,没有人牵,一直举着,伸向奶奶。奶奶似乎还顾不上这个。
【家长】
我坚定的邀请奶奶平静一些:“奶奶,我是他们的心理老师,刚才是我的心理课。请你稍稍平静一些,你冷静更能帮助孩子安心下来。”孩子听到家长这么急躁的状态,会容易误以为自己的伤得很严重,不自觉的更紧张甚至恐慌。奶奶听到后挂了电话,站在边上说着“带几个孙,还冒看到这样伤过的!”眼神不断的移动,愁容躲在了愤怒后面。
“心疼吧,那你老带孙还真细致,现在意外出了,我们现在先关注孩子的伤和痛比较重要!”她是这里女孩最亲的人,我希望她的关心能帮助安抚到孩子。我说完后,她吐了一口气。周围的人心态似乎也变了一些,散开了一些,有个妈妈递来湿巾给我冷敷。
我低头去关注孩子,奶奶没看见了,旁边的人说奶奶往学校里边走了。也没有交待一声,我相信她是行动了,只是有点担心孩子不安心。一会会后,奶奶带来了打湿的纸巾,她开始将注意力放在做点什么上了。
【受伤的孩子】
抱着孩子坐到旁边的花坛上,引导她将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疼痛。
“吓到了吧?不晓得怎么就被打了一下,对吧?现在还痛吗?”小女孩点点头
“如果10分是受不了的痛,0分是一点都不痛,你现在有几分痛?”她伸出了5个手指,虽然还在抽泣,但平静了很多,没有大豪了,而且是愿意回应我。
“除了我按压的地方,还有别的地方痛吗?”她摇摇头。
“你现在头晕吗?”她点点头,我心里一紧,会担心颅内的情况,排出严重情况会是让人安心的处置,虽然我们的老师说不轻但不至于伤到颅内。
联络教务主任帮助,希望她请班主任联络双方的家长。
每个人都是情绪的主人,可以自己来选择用什么情绪应对周围的世界。孩子会一直哭,没有人关注她,关注她的痛,无论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人,关注的是谁是责任人,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这些都可以放在第二步来处理,首要任务是关注受伤的人。
“你看现在要不要去医院照个片,还是等妈妈来再决定?”奶奶依然没回我,显然也有点犹豫,但还是没有行动,可能还是很生气,还是觉得别人的错误,还是很难平复。要是没伤就好了,这样的意外确实是挺麻烦的。
小女孩叫小雨,她又开始哇哇大叫了“我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不要去……”怎么会听到医院就这样呢?医院是帮助人的地方呀,显然之前她对医院形成了不合适的信念。
“你怎么不要去医院呢,是怕疼吗?”她重重的点头,哭声也小了,被理解,有人愿意听她说是多么重要呀?
“你不知道照片是干嘛对吧?就不自然会紧张对不?”她很认真的听着。
“打针会疼,照片子不会疼,就象照相一下的,只是比手机更大一些的相机,你还会觉得害怕吗?”还显得有些犹豫,我再次确认是不是晕。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跟她解释了我的担心,也告诉了她只有医生更能帮助她。她一直听,平静了不少。
班主任来了,她接手了孩子的冷敷,我有机会去看看旁边的小女孩了。
【不小心伤人者】
事情是这样,旁边班有个男孩小风去抢另一个小女孩小云的班牌,对抢的那一下误伤了小雨。
她一直在旁边没走,而小风已经被家长接走了。有大人问,或者有机会就说:“谁谁抢我的班牌,我不小心打的!”眉头紧锁着,看得出她紧张、害怕,也会有些无辜……她似乎要急着摘清自己的责任,孩子肯定会这样,因为有伤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他们没见,更没有自己处理过。可以理解,但并不是我们倡导的,我开始只是无暇处理和安抚,这个痛的先放第一位了。我只对她说:“我知道了,你不是有意伤她的。现在需要先处理她的伤!”
而旁边的小男孩不断地在添油加醋:“伤了人是要赔钱的,出了血要赔好多好多钱……”小雨无助的小眼神看着我都心疼,我两手不空,腿上这个还在哭,我知道不能让这个严重化。于是轻声对男孩说:“我们今天上课有个规则,手指指向哪里?”“现在这是谁和谁的事?”“你觉得现在你怎么做会比较能帮助到这件事?”虽然只在这个班上一节课,将手指指向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规则,在课堂上被反复跟进了很多遍,他应该有印象了。“捣蛋”的旁观者是有机会被制止的。
这时候小云的妈妈也来了,小雨急着告诉妈妈:是小林抢我的班牌才这样的。妈妈满眼疑惑,半天都没弄清楚情况,但并没有急于做决定和下结论,就四处观察,安静地等待,似乎在找她要的信息,或是找认识的人,希望跟这个场域连接起样,她的平和和耐心很是触动我。
小云站在妈妈身边,我挪了两步站在她身边:“吓到了吧,意外突然降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吧?”“谢谢你一直在这里,等着老师处理!”“你根本就没想到会伤到人,对不?你不是故意,老师知道!”“放心吧,妈妈来了,就是来陪你处理的,不会有事的。”
妈妈揽着孩子肩膀的手紧紧的带了两下“妈妈在这里,没事哈!”,妈妈真是有共情能力的人啦,小雨真是幸运的孩子,遇到这么好一个妈。没有半句责骂,只有支持和解决问题。
妈妈开始和小雨的奶奶沟通了,也问班主任另一个孩子的家长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医院……
我顺利交接了。事是处理完了,回到家之后,心很难平静,于是记录了这段文字,希望能带给到学校开展工作的同行一些提醒。处理冲突事件时,关心人比摘清责任更重要。我们去协调的过程中,保持着与人的连接,对周围各方需要和感觉的体谅,并对他们感兴趣就很大程度能将事件推向有序。
阿德勒说:一切烦恼源于人际关系,一切幸福也源于人际关系。在人际关系中,你永远有机会选择烦恼还是幸福。
当事老师的记录:
仰天湖实验小学,2023年3月9日校门口意外事件过程。(以下学生姓名为化名)
“一条直线。”“手放两边。”
在校门口再次整理好孩子们的队伍后,排在最前面的举6班班牌的小云告诉我,她们班级是走最中间的通道出校门。
出到校门外,家长们匆匆接走了孩子,只剩下4个孩子依然在等待。我接过5班的班牌,叫6班的小云也将班牌给我,我把两个班牌拿在手上继续和孩子们等待,这时有个男同学小风想举一下班牌,我递给他让他尝试一下。小风刚接过班牌,小云便说,今天是我举班牌,就把班牌要了过去,继续拿在手里。
又过了一会,我和孩子们边等,边看向家长人群。视野中突然发生了这一幕,只见班牌侧面快速向了小雨弹了过来,磕碰到小雨的眉心位置。心想,遭了,这下可砸的不轻。
小风和小云争抢班牌,惯性使班牌砸向了小雨。我快速弯腰抱住小雨,既着急又担心,一边安抚小雨,一边检查她的伤处,黄线外的家长也纷纷看向这边。小云很害怕,在边上不停的说是小风抢我的班牌。
这时小雨的奶奶赶到了,小雨看向奶奶,哭的很伤心。被砸位置慢慢凸起,变青。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自己要注意呀!”奶奶说。
我向奶奶解释经过,小雨没错。
“我养过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这样过,”奶奶继续说。
冬青老师赶到,我去通知两个班级班主任,同时冬青老师给小雨压迫性止血,与小雨奶奶沟通。
我没能叫来班主任,回到校门口,冬青老师给主任打电话,请求班主任协助,一会两个班主任赶到。班主任给小云家长和已经接了孩子离开的小风家长打电话。同时保安拿来医药箱。
这时,除了小风和家长没赶到,其他相关老师、孩子和家长都在现场,经过冬青老师的按压、药物擦拭和冰敷,小雨凸起的位置也消失了,留下青色和红血丝,气氛也变的冷静。
最后小云妈妈开车带上小云、小雨、小雨奶奶,去医院进行检查,班主任通知小风家长直接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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