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际差异,可能是人类的历史上最久远却又最难以解决的问题了。只要这个世界在不断发生改变,不同代际的人总会形成文化形态上的差异。我们读神话读文学总可以读到太多,代际差异逐渐演变成代际冲突,这也是各类艺术的重要主题之一。在中国文学里会看到《西厢记》、《红楼梦》这些经典,西方文学里更多,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易卜生《玩偶之家》,卡夫卡《判决》等等不一而足。在今天的互联网里,处理家庭和社会中的代际问题也是最热门的主题之一,正如最近蔡徐坤的歌迷和周杰伦的歌迷们在“冲榜”上的交锋一样,也是文化代际的交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戏剧化景象。
虽然在目前这场戏里,周杰伦的歌迷们俨然以“前辈”的身份登场,不过他们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周杰伦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候的局面?当初周杰伦横空出世之时,其激发的争议甚至比今天的蔡徐坤们要大得多。要知道,二十年前世纪之交,正是青年人最不可一世的年代之一。当时所发明的词汇“八零后”沿用至今,虽然“八零后”已经逐渐成长,但毫无疑问成为了一代青年人的话语标志。周杰伦也正是“八零后”这一代际所展示的重要文化符码,一定程度上,他当时打破了原有的娱乐形态。他的音乐所采取的调式和节奏都是新奇的,是破坏当时那套流行音乐中所固有的协调感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周杰伦的音乐在形式上取悦了当时的年轻人,并且迎合了那一代人的“文化弑父”情结。
每一个父亲都是从叛逆之子而来的,文化也一样。当前几年周星驰在重新拍摄《喜剧之王》之时,已经从昔日的那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变成了他对面的大资本牌楼。周杰伦也一样,他可以邀请费玉清来演唱“千里之外”,并在唱法和曲风中尽显其先锋色彩。可是到了蔡徐坤面前,多少还是要摆点架子起来了。此处所指的,实际上是“周杰伦文化”,更包括了整套文化风格和传播形态。周杰伦的歌迷们忽然发现,他们始终引以为豪的形式上的先锋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另外一套更加激进的明星生产机制所取代。而取代他们的这套形式,在他们看来既陌生又熟悉。
在资本、技术和文化的三股合力之下,二十一世纪的最初阶段取得了极为强大的增速。最初以互联网初代网民作为主要群体的周杰伦歌迷,开始面对那些以更快速度飞驰而来的后继者们。我们看到蔡徐坤的粉丝们挟风雷之势而来,将周杰伦的歌迷们抛在脑后。虽然在目前的网络“冲榜”交锋里,周杰伦还是略胜一筹,可是谁都能看到将来的筹码依旧牢牢握在蔡徐坤们的手里。回望历史千年,代际冲突的年长者一方常常会在最初占据上风,可是风总会往后来者那里吹,这像是一道令人哀伤的定理。要是蔡徐坤来演唱一首“千里之外”,谁又能料到周杰伦不会扮演当初费玉清的角色呢?
周杰伦的歌迷不必嘲讽蔡徐坤的粉丝,这只是当初各自所欠下的债务。蔡徐坤的粉丝们也不必自鸣得意,将来也有还债的时刻。文化代际差异是永远的债务,今天欠下的,明天要归还。欢笑有时,哀伤有时,这一切看似娱乐界的潮起潮落,其实何止是娱乐界,到哪里的代际问题都是这样。
尤雾
2019年7月28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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