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01

木子下班后收到奶奶的电话留言，要她抓紧来乡下看她，情况十分紧急。恰逢明日周末，木子便马上开车去往奶奶家。

木子的奶奶今年83岁了，身体一直都不好。木子曾多次要求接奶奶一同生活，但均被奶奶以思念故土、不适应城市生活拒绝了。不过还好，奶奶住的离木子并不是太远，只有3个小时的车程。

木子驱车来到村口，大约已经是夜里11点左右。不知什么时候起，村口修了路，沥青碎石散在正在维修的路面上，车子无法开进去，于是木子只得停下车子，徒步进村。

今天的夜空混沌如墨，不见星星与月亮，窄小的道路上零星的分布着幽黄的路灯，风带了淡淡薄雾，夜莺一声一声的鸣叫着。木子觉得有些冷，紧了紧领口，加快了脚步。

奶奶居住的屋子位于村东，门口有一座小小的拱形石桥，桥下一直到现在都流淌着涓涓的河水。木子小时候非常喜欢在石桥上玩耍，累了便坐在桥口的歪脖子树上，静静的看着桥下的流水和天边的云朵。

木子很快来到桥边，河水上腾起了层层的水汽，雾好像更大了一些。木子瞧见雾气中有一位老人，佝偻着身躯徐徐地走在桥上。尽管很晚了，但木子想到可能是奶奶的邻居，出于礼貌还是要上前打个招呼的。就在木子快步走到老人的一侧，刚要张口时，他看清了老人的脸。

老人的脸是像是浸泡在水中被完全泡发了似得，惨白惨白的，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五官。随着他一颤一颤的走动，脸上的肉如同被融化了的蜡，大块大块的往下掉落，已经可以看到里面森森的头骨。

木子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快速的跑过老人，跑过桥面，来到奶奶家门口，拼命的砸门。

02

看到奶奶没有什么事，木子便放心了。木子透过门口的窗户发现那个无脸老人还在桥上不断的徘徊，拖着已经脱臼的下巴，一张一翕的说着；你快来呀！

“那是山冈，‘’奶奶平静的说，‘他是来找我的。‘

木子一脸惊讶的望着奶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感觉大限将至了，木子，在我死后一定请将我土葬，一定！‘

“可是，奶奶，你…’

“呵呵，老人对这种事情的感知是非常准的，请一定要将我土葬！”

“好，好的，奶奶。‘

“孩子，想必你今晚一定睡不着了，那就听奶奶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嗯。“

‘’年之前，这个村子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河水连续的上涨，淹没了附近的村庄，淹没了田地、房子，死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一年我只有13岁，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他叫山冈，比我大3岁。我从小就一直梦想要做山冈的妻子。洪水爆发的时候，我正在田地里干活，被巨大的水流卷着往下流冲去。正当我觉得要被淹死的时候，被人从湍急的水流中拖了起来，是山冈救了我。他把我拉上一颗露出水面的歪脖子树。

得救了，空气顺畅地进出肺部的感觉真的很好。这场大洪水持续了好多天，我跟山冈就这么一直被困在树上，又冷又饿，我们相互鼓励着，要活下去。接下来的几天了里，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连绵的阴雨使山洪激增，风雨飘摇中的歪脖子树眼看就要承受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了。这时，山冈毅然跳进了猛烈的山洪之中，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而他水中打了个旋儿，好像树叶一样被洪水卷走，沉到了下游。

第二天的晚上，洪水就消退了。村里幸存的老人说，山鬼收够了人，便把洪水撤去了。后来，我就嫁给了你爷爷，房子也正好建在那可歪脖子树的对面。你爷爷走后，山冈便出现在这座桥上，好像在叫我快点儿去找他。‘

03

“啊！”原来是一场梦。

木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依旧是窄小的进村小路。木子担心奶奶的状况，锁上车门下了车。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小跑着向奶奶家跑去。

还是那颗歪脖子树，依旧是弥漫着雾气的石桥，上面走着一个老人。

木子有些发憷，这跟梦里的场景如出一辙。

奶奶家就在桥的对岸，玻璃上映出点点的暗黄。木子骨气勇气踏上了桥面。

桥下流水涓涓，细细的流淌着。

路过老人的一刹那，木子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她侧目快速的扫了一眼。这是一位不认识的老人。老人告诉木子她的奶奶刚刚已经去世了。

木子赶紧拿出钥匙，开门冲进奶奶的房间。奇怪的是奶奶并没有躺在床上，屋内空无一人。

这时，木子听见有嘈杂的人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04

木子站在桥上，望进清澈见底的小河。此刻，一轮清明的半月荡进水面，晚风拂过带起阵阵涟漪，搅乱了水面的宁静。

水下仿佛展开了一幅卷轴，上面正表演着一场凶猛的山洪，村庄、田地被淹没了，大量人类与家畜的尸体顺流而下，卷向了远方。

木子看到一个男孩救起一个落水的女孩。女孩眉宇之间有着奶奶的样子。这可能就是山冈与年轻时候的奶奶吧，木子心想。

“李子（奶奶的名字）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嗯，山岗，我会做你的妻子，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谢谢你，李子，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好！我们一起跳！“

“… …

山岗脸上写满了坚毅的神情，他并没有留意到李子有些迷茫的神情。

山岗拉着李子往前试探着，下面就是汹涌湍急的洪水，仿佛是凶残的野兽，想要吞噬掉二人。

突然，山岗脚下一滑，从树上掉落了下来。李子一个胳膊紧紧的抱住树干，一只手抓着山岗。眼看李子站立的树枝要折断了，下面的洪水更加凶猛了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狠狠的拍打着单薄的歪脖子树。

真的就要撑不住了。

李子把脸转了过去，将拉山岗的手松开了。山岗就像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跌落进洪水之中，被卷向了远方。

李子趴在树枝上，向山岗远去的方向大声的痛哭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死，死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对不起，山岗。”

顺着山岗远去的方向，木子看见一个像山岗一样的男子，正站立在远方的雾气中，向着她的方向不停的回首，嘴里不停的再说着：

“你终于来了！“

木子低下头，看见奶奶的尸体躺在草席之上，正好她身下的桥洞中穿过，顺着流水一直飘向远方的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