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纡,使弯曲。纡椅子,就是使木头弯曲使之成为椅子。我家乡的主要坐具是带靠背的椅子,椅子不大,仅够一人入座。这些椅子不像过去那些雕花的大圈椅,做工很简单,有坐板,有靠背就行了。
一般一个家庭有十把左右这样的椅子,平时一家人坐,来客人后也够客人坐。这些椅子是专门放在堂屋里供日常生活坐用的,不同于吃席用的条凳。客人来的时候,坐席吃饭用的条凳,比较高,而这些椅子相对较矮,坐席的时候是够不着桌子的。我家除了有招待客人用的高一些,大一些的方木桌外,还有一个小一些,矮一些的方木桌。这个小方木桌是平时我们吃饭所用,做工简单,甚至没有上油漆。家里的椅子配这个小方木桌高矮正合适。
农村人,除了老人,小孩,大人也没多少时间坐在家里,干活累了回家的时候,也只是在台阶或门槛上坐下歇歇。所以,对我家来说,椅子用得最多的时候就是平时的一日三餐。
也正因此,椅子的利用率并不是太高,纡一次椅子,可能可以用上几十年。再加上平时打扫卫生的时候,爸爸教育我们要把椅子靠墙摆放好,不要乱推乱搡。坐椅子的时候也要端正,不要过度后仰,把重心都落在椅子的后面两条腿上。所以,加之平日的爱惜,椅子的寿命就更长了。因此,从小到大我只见过一次纡椅子的木匠。现在老家的椅子也还是那时候纡的,算算时间怕是有三十多年了。
家乡的椅子都是用松木纡成的。我们村有一片松坡,这片松坡也是村里的墓地,村里去世的老人大多都埋葬于此。松坡上的松树就是各家纡椅子的主要木材。小时候,这片松坡里的松树很茂盛,大家平时不能随便砍伐。爷爷曾负责看管这片松林,没有报酬,就是松林里的栎树灌木可以一年砍一次当柴烧。虽无金钱上的报酬,但爷爷看管松林非常尽心,若是见谁偷砍,一定会耐心地劝服。那时,大家也都很自觉,很少有人去砍伐松木。所以,这片松林里的大小松树,一茬接一茬地生长,很是繁茂。尽管这里是墓地,晚上有些恐怖,但小时候我们都乐意去,男孩子喜欢到松林里掏鸟窝,女孩子则去松林采蘑菇。后来爷爷去世了,这松林也无人看管了,松树就一棵一棵少了,到现在也许已经是光秃秃的坡地了。
纡椅子的木匠来村里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到松林里去挑粗细适合纡椅子的松木,太粗太细都不合用,一定要按木匠的要求来,不然砍回来也是浪费,把木材当柴烧,总是有些不忍心的。砍回来的松木要先把上面包包突突的地方用刨子刨平。收拾好的木料,会放在火上烧,不用烧太久,烧的目的是便于把木材纡起来,不然直直的木材一纡就断了。长大之后学了荀子的《劝学》才明白这一道工序叫“煣”,“木直中绳,煣以为轮。”“煣”可以让木材变成圆圆的车轮,那么纡椅子就容易多了。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把握好的,烧的度要有经验的木匠才能把握。烧好的木材纡弯是用来做椅子的四条腿,只需两根木材纡弯后就是四条腿了。趁热纡弯的木材不会立即定型,还要想办法让它们定型,用绳子绑紧或是用重的石头吊起来 ,经过一天左右就可以定型了。但这并没有彻底定型,要马上把做好的椅板、靠背和椅子腿一起组合起来。靠背两边起支撑作用的两根木材是插进椅子腿的弯曲部位的。这样椅子的各个部分相互作用,纡好的椅子腿才算真正定型,椅子能纡成型,主要还是椅子各部分相互作用力量的平衡。而这相互作用力的平衡,才是木匠的木工工艺中最核心的部分。做好的椅子要刨光,不需要上漆,椅子只要刨光了,不至于扯破衣服就可以了。这些椅子做工简单,不雕花,不上漆,白白净净的,散发着松木独有的清香,天然无比。
纡好的椅子虽没有精细地打磨,但在以后漫长的几十年中,人们的搬坐之中,它们被磨得越来越光滑,颜色也越变越深。慢慢的有了光亮,一种时间长久打磨才有的光亮。椅子虽是最简单的坐具,但它们默默地伴着人们,默默地注视着这变化的时光里发生的一切。
这种椅子我们称作“靠背椅”。院子里,奶奶坐在靠背椅上,专心地择菜。这一画面将长久留存我的脑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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