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一整天的忙碌,只有天黑之后,才有自己的空闲。那时也是我们家最为宝贵的亲子阅读时间。
19:00整,和宝贝一起读辛弃疾的《鹧鸪天·博山寺作》
“不向长安路上行。却教山寺厌逢迎。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
宁作我,岂其卿。人间走遍却归耕。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
一遍、两遍、三遍……宝贝比我先背会。
比赛,看谁背的快,宝贝的声音比我早两秒落地。
背完以后,宝贝就看自己的书了,《草原上的小木屋》,一个美国人写的,她说好看。
而我陷入了渺远的沉思。
写这首词时,辛弃疾40岁出头,正是不惑之年。
遥记自己二十几岁时,青春流光溢彩,肆意铺张。谈到40几岁,觉得那是一个多么遥远多么苍老的世界。
而今,历经生活的风吹雨打和岁月的不断侵吞蚕食,时间的风霜温柔而又残酷地凋零生命。一点一点,循序渐进。
在这样的夜晚,读辛弃疾的《鹧鸪天》,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正值人生壮年的将军在壮志未酬之后的无奈和寂寥。
哪来的遥远和苍老?明明如此年轻!年轻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生命热烈的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红彤彤的。透过时光的隧道,一直从濒临灭亡的南宋照耀到2018年的我。
细细品味。
仅仅42岁的辛弃疾违心地表示自己已经不想向通往首都临安的道路寻求功名富贵了,而是经常跑到偏僻的博山寺游山玩水,来的次数多了,连山寺都感到了审美疲劳。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理应驰骋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现在却天天这么有闲暇,在山林的怀抱中悠游散步,是幸福吗?偷的浮生半日闲是幸运,是窃喜,是奢侈。每天每天大把的时光这样消磨,就是一种虚度了。
他说只能在这种无趣味的处境中勉强求得趣味。一个“无味”道出了心头的多少无奈。正如他曾说的一样“而今识尽愁滋味”,说什么好呢?怎么表述呢?“却道天凉好个秋”。嗯,什么都不说,只是打哈哈说天气凉了,这个秋天还不错。
心若莲子,苦的饱满,却不能言说。
痛在深处,蜿蜒曲折,无以慰藉。
仕途艰险,姑且混迹于有才无才之间了却一生吧。
这是痛到极致的反语,是屡遭打击后的无望。
他使我想起被贬官的柳宗元在游览小石潭时产生的凄神寒骨的感觉。他内心压抑,小石潭周围环境的寂静幽邃让他无法忍受,只能悄然遁逃,内心的抑郁无法排解,最后47就早早逝去。
然而辛弃疾毕竟不是柳宗元,即使备受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的打击、排斥,乃至闲置。但他仍倔强地保持将军的本色。不屈服,不逃避。他还是要做一个独立的自我。虽寂寥落寞但并不是悲怆的不能自已。
从山东到江南,从地方军政大员到跌落乡间,遍尝人生冷暖,但是辛弃疾学会了自我调适,做农夫那就天天与青松、翠竹作伴,和山鸟、山花为伍,把它们当作自己真正的朋友和难得的弟兄。
掩卷沉思,心里亮堂堂一片。
没有哪个人的一生是轻松自在的。
既无法改变,那就全盘接受吧。
顺境也好,逆境也罢,人生就是一场对种种困难进行无休无止斗争的过程。
禁得住得意时的繁花似锦,也受得了失意时的落叶凋零。虽不甘、寂寥,但仍能屹立不倒。这难道不是通透的人生境界?
回望宝贝,正在飞利浦护眼灯下静静看书,《草原上的小木屋》已经看了一小半,她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
亲爱的宝贝,未来的人生不可预知,我唯愿你能在阳光明媚下放歌,也能在风雨如晦中泰然自若。
并以此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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