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元军邛州屠城记
文/狼烟诗影
端平三年,丙申,属猴。中秋月,邛州知州赵晨饰告,署使招民榜,蒙军鞑子孛儿只斤阔端入川,直逼成都。使榜民书,黎州通判何充奉成都知府丁黼之命来邛,取石修俄关二道,护城,防蒙军鞑子,护邛民于城固。
八月二四日。辰时,天凉。黎州通判何充亲督,邛民千余,于䣢水河中起石修俄关,有去棋盘山中取石者。修关十日,成。间闻传川制置使赵彦呐与成都知府丁黼不合,已随至夔门,众人闻之惊也。时有邻里李、张、王姓齐取石之名去而不反,或躲于西山林中。
九月初六。午时,日中和。民添至三千余,要取邛水之石,造关仓二十处,砦屋百间,有二关仓粮,分散于砦屋,防鞑子屠杀,躲砦屋藏而无食者。驿人来报,邛州知州赵晨举家一十一人不知其踪,或逃。何充究之,不知何时去也,唯知州赵晨一人,知州赵晨寻之,其家人不得。
九月初七。日近。民聚增,八千余。又部曲帅石戴领兵一千余齐,邛水河中之石尽取。九日,关仓成,分粮于各处,民心安。
九月十四,阴,巳时。何充举家四十余口至,要造砦屋百间,成,躲其内,再取二十处关仓粮藏其间,蒙军鞑子攻不进,火不能燃其屋,甚也。民见通判何充举家来共,甚喜,力允。时日,兵民万余。月余,砦屋成,关仓粮散于各处,邛民思之喜。
十月十七日。阴,未时,闻鞑子近成都,有千余人逃至邛,多为富人,车马甚多,邛州城门闭,传话于城外,粮不多,且难防蒙军鞑子。有亲戚者从西门入,入城者见砦屋,甚喜,或劫于难。城外,人车越数尽多,无不城者,过邛水,向南去。时夜,人集甚多,也无不城者,散去。
十月十九日。阴。辰时,闻邛州部曲帅石戴令下一千余兵不知去处,又有人传,卯时,帅石戴领兵距城东、北二俄关去,或防关。何充查之,东、北俄关无。叹曰:“邛州危也。”城下又有人嗛闹,要入城,何充允之,老人、妇女儿允,其余人拒。其妻陈氏曰:“入城者无力壮者,其州城更危。”何充曰:“其壮者可奔千里,遇鞑子兵可绕,老妇儿者遇之当被杀,命之休咦。”陈氏叹曰:“邛州破,邛民难。”何充曰:“蒙军孛儿只斤阔端,非屠城者,所到之处得城地,其儿领鞑子各异部,多抢财物,杀人甚多。”
二十日。巳时,雾气障,不散。传闻颇多,一说成都失守,逃之民也。一说成都或在?人不得出城外,有鞑子各部,其言无考。知州赵晨近巷与民讪,若鞑子来老妇儿等皆归关仓砦屋,各备水一百担,用石封门不得出,忽喧嚷,待鞑兵去方可出。
二十一日。日中和,巳时,有和尚十余入邛,河南至寺僧,小者或年方十岁余,表情甚苦,知州问何充取食粮二斗与其去,僧人问其路,未停,向西去。午时,城外过往之人渐少,或有三两人过者,询之,不语,向西向南而去。申时,忽有人呼,部曲帅石戴领兵回邛,兵数减半,不足千数,有人言兵至安仁道驻守遇鞑子兵,不敌,回邛,俄关拒。知州赵晨悦,何充携陈氏慰之,逐人抬酒食尔。酉时,城外人马杂声,鞑子兵近,何充命关城门。戌时,有兵众近叫门,见身衣血斑,其人扶,询之,曰:“多不敌,具死,或有䣢水西。”亥时,有异革人骑马叫门,不与回,鞑子兵也,随去,不见。街邻人者,甚骇。
二十二日。辰时,雾气出,鞑子不与见。帅部曲石戴疑丧,兵者无回。知州赵晨与何充城楼观之,其随衙役劝曰:“鞑子射箭难防,不宜久观。”未时,见东边烟云聚起,疑房屋燃烧。忽有人飞马来邛,报曰:“丁黼及家人为鞑子射杀石笋桥,城陷,成都人者,多聚杀,少有逃脱者。知州闻之惊,曰:“成都陷,且不保,邛州劫数将至。”何充曰:“鞑子屠城,烧城楼,实在可恶。”戌时,望城外邛民灯光全无,疑日间无饮烟或被鞑子兵杀?远观,火光映红天空,都人或俱损?亥时,忽有鞑子兵大队近邛,城下嚷叫,邛人不识其语,不答。过一个时辰,城外鞑子兵有人汉话,疑是宋军降了鞑子传话。告邛州府,开城门可众民安,若不开,攻破欲屠城。邛民恐,有人家中自缢。何充安之,城门闭。子时,数百鞑子退。
二十三日。日出,雾气退。巳时,皆不见鞑子兵。有从东来邛者,有数人要入城避难,何充听之,属邛地方言,即开城门,入城,告崇庆州安仁县被鞑子兵破,毁城,屠之,少有人逃脱。知州闻之,方知成都尚在,昨夜燃烟为崇庆州与安仁县。闻之,邛民及为惶恐,有人欲离邛,西山林中躲避,不愿在邛州城。知州赵晨允,何充咐,忽遇鞑子,若遇,退回邛州城。有四百余人出城,往西过䣢河,向大中而去。前二日来邛小股鞑子兵,也不再城下,不知去其地?或去邛州其乡里抢劫,或路过。
二十四日。日升,望之千里,至辰时、巳时、未时,都有东来逃之人欲入邛州城避劫。多为成都逃出来者。告成都不保,鞑子兵穿街上屋抢拿金银,抢之,杀之,不得活。又有邛民惊恐,要离城,多人授意,鞑子兵多向南去,向西,山中可安。向西,过大中,进大山,有李氏民王者,据兵于山林,或能安。知州允,又有千余人出邛州城,过䣢河,向大中而去。何充再观城外,东方,烟雾急升,未黑秋黑,日入邛州城者告是成都被鞑子烧。酉时,东方火光红半边天,如同白日。戌时,又有人要出城,其逃难入城者也随去,又有千余。亥时,又有千余人要出城,各带财食,急急而去,多向西。子时,家人心生惶惶不安,欲出城往西,进大中,入大山。家人三十七数,聚商,去三十,留七。三十者出西门向西,分三路,一路十数,每十数聚三壮年,三路向西,距一百丈。备火种于筒,摸黑行,相互用火种传信,若遇鞑子,十数其一引火亮,高喊传声,或左右去,护另九人逃脱。集于圆觉山汇。三十余家人领财食出西门而去。随又有数百人出西门,向西。寅时,邛民无睡意,多在街楼观东方光火者。何充来查,疑邛州城只剩下邛民一半在城中,多示意关仓砦屋保身。
二十五日。卯时,天黑。又有人集于城门西,带财食衣者,知州赵晨来劝,示尔等回关仓砦屋,若蒙军鞑子抵城下,老妇幼者藏关仓砦屋封其门,静等。众人不愿,直意去。何充陈氏到,闻邛民嗷呜,陈氏曰:“乱天下时,多有自奔远亲藏历,古临邛地有濮,万年,时乱,迁藏西山者生,蚕丛入,毁宗庙,万者留一二,示为仆,随改其宗,终为仆。秦惠文王命司马错伐蜀,张若抵邛,城毁,邛民尽杀之,去者,入大相林生,留者,尽诛之。何不随邛民呼?”即开西城门,或有千八百去。吾家七人,又随去四伯命下堂兄弟四人,约出西门顺仠濮水而上,到邻水,入山中,民王李氏,集天池六峰,圆觉山汇。午时,城楼观远处有马叫声,随见蒙大军到,半刻,大军抵城下,老妇幼者入关仓砦屋,封其门,吾家三人,尽入砦屋,即封,随砦屋石。缝隙可探砦屋外坝。砦屋百间依城墙建,似城墙。邛州府衙役,及有邛民,愿同知州何充详不知数者,谓城墙示竿棒,听砦屋上有人步声杂七,来回。未时,声起。声嫉、声巨、声咀。谓鞑子兵,兵者上墙。城门开,邛民退、何充退、未不见邛知州赵晨。鞑子兵者有头领三五数,骑紫褐马,异服,头雨帽,眉须密,枪刀怪异,入城。鞑子兵随,千数者不详。申时,邛民数千集于砦屋前,唯不见知州赵晨。何充陈氏在其中,家有四十余。鞑子头携人作和,可谓降鞑子者之人呼?随要何充降,忽不死。问其邛民甚少,藏何处?何充曰:“邛民闻大王兵入川,家财尽劫,生灵涂炭,生有一二呼?闻之逃之,故邛民散,城者甚少,今大王尽数寻邛民财垡,多不得,乃因邛民去,金银随去。”鞑子头帅不依。又曰:“闻邛州铸有端平元宝,铁钱满仓,即献不死。”何充曰:吾本德阳人氏,官拜黎州通判,二月前奉丁黼之命来邛,不知其尔,或邛民散,带走。”鞑子头帅差汉人传话曰:“问邛州有关仓,粮多。何处?今日收归大汗。邛民不得入。”鞑子头将大呼曰:“充是真男人也,若降,尔不杀你,不降,剐之。”随,鞑子头帅设帟幄,环坐诸将,而虚其宾席。鞑子大帅曰:“充自杀不死,或乃为我用,今降,共呼天下。”何充曰:“吾三世食赵氏禄,为赵氏死不憾。”鞑子大将遗以酒茗羊牛肉,皆却之。自是水饮绝不入口。鞑子大帅曰:“汝能降,即坐此。食之酒肉呼。”何充踞坐地求死,辫其发而髡其顶。酉时,鞑子大将帅去,复散。充即放随,观之砦屋,示不能语。至寅时,砦屋人数多挤,各自食之,不敢语。皆不入睡,怕有打呼噜者招来鞑子兵,甚心焉。
二十六日。辰时,黑烟弥弥。鞑子兵入城甚多,车马随,车上疑有重物。砦屋人乃不敢语,有人轻语传,食粮不可大吃,水不能大喝,大小便或招来鞑子兵,砦屋人尽知。有人白日入睡,有打呼噜者,人将厚衣捂之,不可远传。有儿哭,母捂其嘴,喂食之。酉时,日暮,有鞑子离邛,数之不可数。亥时,不见鞑子兵巡转,疑睡之。邛民有二日未睡者入睡,小儿醒来哭,不止。其父捂嘴,小儿声止,死之。妇人涕流不敢有声,父者甚是难过。
二十七日。阴。辰时,鞑子兵有车马离邛,甚多,至午时。未时,,鞑帅又设帟幄环坐,诸将齐站。砦屋人缝隙探之,见鞑子兵裹送何充至,邛民百众,凡青壮者百数或千数?不详。砦屋顶有人走动,或鞑子兵?又使署招民榜。鞑帅曰:充降邛民降,即蒙民,相得安。初,充妻陈氏骂不绝口。充之见呼也,陈必以一家往。何充曰:“吾监州也,可聚吾民使杀之耶。即一家有死而已,榜必不可署。”鞑将曰:“不降者剐之。”亲戚劝其苟免,充正色曰:“我夫妇与儿妇义同死,汝等自求生可也。”即有鞑子兵身手异刀,将何充斩下头颅。陈氏哭哀,指骂鞑将,骂不绝口。帅曰:“不呼汝,何以来。”陈氏曰:“吾求死尔。”及充死,东望再拜曰:“臣夫妇虽死,可以对赵氏无愧矣。”众以石击杀之,鞑子起石猛投陈氏头,充妻陈氏死。于是上下感泣,愿同死者四十余人。男士麟、孙驹行、从子仲桂先充而死,惟长子士龙得免。充夫妇之因,祸也。
二十八日。巳时。有鞑子兵去不复来。午时,乃不见。未时,乃不见。有人曰:“疑鞑子去也 。”有大胆者要撤砦屋门,有人不允,诉之。有人缝隙再探至酉时,实无。多人欲撤石出,未,见有邛民呼,鞑子去也。于众民撤石而出,多砦屋人者,相出,有人呼,南门内邛民死,堆如山,血从城沟流出,惊也。恐之,人之祸?国之祸?民之劫数,不可传。屠杀邛民百数?千数?多不可埋,投邛水。已卯时,民向西门,散。奔大中,仠濮水者,两路而行,天黑未亮,摸路而行。常见杀人于路,相恐。房屋尽烧之,不见鸡鸣。雨起,过插灵庵,大庙僧人尽杀之,天明。
二十九日。巳时。小雨。路无人,有犬狗声。房尽毁,尸首处处。狮子山梵音大庙化为炭,疑僧遇劫难逃。午时,上大中,房楼再无,化为炭,瓦砾尤热,三瑞阁毁。李氏民王也未能抗,或逃之。未时,上白云寺,有僧独处,问之不语,手执竹竿向西指。申时,下皇家坝,见邛民众,问闻者惶惶不可讲,恐之。热食填肚,述七日之恐。子时,圆觉山汇,家眷共三十七人,无一亡。
注:
关仓:邛崃关驻军屯粮之仓库,用石砌成。
砦屋:石头砌成的房子。
作者/狼烟诗影,四川邛崃市人。曾用多个笔名著有诗歌,小说,散文,散文诗数百篇,古体诗,填词两千多首。笔名有:狼烟诗影,田子,哥哥在写诗,温柔一剑,老大,风中孤影,风中流浪……等。作者真实姓名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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