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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与活,写出来(摘录)

死与活,写出来(摘录)

作者: 瑾言_lw999 | 来源:发表于2024-03-13 21:42 被阅读0次

    2011年1月4日,是史铁生的60岁生日,在“与铁生最后的聚会”的追思会上,陈希米看起来很平静,几个日夜不曾合眼,她却不感到疲累。

    她对众人说:“他写过:‘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坦然赴死,你能够坦然送我离开。’我想,这一次,是他认为时候到了,他做到坦然了,我也做到了。”

    但是,慢慢地,思念和痛苦如浪潮、如雪崩般一重一重压上来。

    她在经历他的死,可是她却一点不理解死。他用过的每一件物品,他们共同读过的每一本书,每一处有过他的风景,每一条走过的路……

    他的意志、他的思绪、他的愿望、他的态度、他的目光……

    都在啊。她整个身心都充满他。

    可是,他在哪里?当她想张口时他却沉默;她问他对一件事情的看法,问他怎么办,他不理睬;她所做的一切,他都不再说一个字,永远袖手旁观。

    他活着的时候,无论何时,无论怎样,她都从未有过一丝抱怨和责怪。然而,他死后,她重重抱怨:“你说过,你要给我发信号的,会尽一切力量去做,让我感知。可是我没有收到信息。”她责怪他冷漠,责怪他:“咱们俩,怎么会分开?你过多久也不回来。”

    在他生前,他们无数次讨论过死亡;可他死后,陈希米才真正明白,思念逝者是最残忍的事。她说那不是绝望,是沮丧,形容不出的极度的沮丧,到处都有,又到处都没有。

    在别人已经能坦然地说起史铁生,谈笑风生于他的名字、他的故事时,她却越来越脆弱。她再也不对生者用“走了”这个词,也不对自己用,仿佛这个词就等同于死。要表达“走了”的意思时,她总是十分谨慎地用别的词来替代,比如,去车站,回老家,等等。但说到丈夫,说到他,她就狠狠地用“死”这个词:他死了。她绝不用别的词来替换,来模糊,来遮盖,仿佛这样才能把她对他死亡的恨意表达出来。

    就像史铁生当年在无边的黑暗中选择了写,陈希米也选择了写。

    她是华夏出版社的一名非常优秀的编辑,所编之书多为深奥的哲学书。史铁生曾说:“我现在看的书都是妻子挑选的。她怕我太累,每次买来新书,自己就通览一遍,画上重点,回头告诉我,就看这些画上了黑道道的部分。”

    我们看史铁生后期的作品,充满终极关怀,充满哲学思辨。熟知他们的朋友说,这离不开陈希米的影响,他写的是他们共同的关怀。

    史铁生活着的时候,她是配角,她总是忙忙碌碌;他走后,陈希米开始写,她必须写,她无法不写。

    写作于她是拯救,她说:“要是不能给你写,不能活。要是没有不断伸展的阅读,没有新的心得告诉你,不能活。要是对你说的不能变成有品质的文字,不能活。要是写不下去了,没的写了,不能活。”

    写出来,才跟那些真正的东西贴近了,没有空隙了,心才是实心的。写出来的,就像保障,想念落成了想念,悲伤驱走了悲伤。

    她也确信,她写,一直活到写出好东西,那是史铁生最期望、最欣慰的事;她写,是为了让他的“死”活下去,他们一起活下去。

    她偶尔远行时,总带着他的骨灰一起走,她所看见的地方,她都说“我们看见”。

    她还说:“我想要一方我们的又小又低的、典雅朴素的墓,在我的墓志铭上,要写:下一世我还将顺水漂来。”

    是的,爱,也还将生长,以他做根,潜入她的似水流年,在天在地,今生下世,永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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