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央视播出的《老中医》反响强烈，深受观众喜爱。这是我想起小时候我们家小巷子里一位老中医的一些轶事，这是真实的故事，绝非虚构。
八九岁的时候，身子弱，瘦小，常常得病。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次，天要快明的时候，突然发高烧，身上还发冷，我小脸烧的通红，母亲用手摸摸我的额头，烫人，赶紧用毛巾给我擦。接着，母亲给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背着我就往外走。清晨，小巷里没有人影，只有母亲一路小跑的脚步声，沙沙的声音。好在小巷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达老中医的院子。母亲把我放下来，前去敲门，咣咣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老中医。老中医在屋子里应一声就没有了动静了。过了好大一会，老中医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中医六十多岁，姓马，巷里的人都叫他马先。马先花白的胡须，中等个子，面目和善。他一遍走，一遍系着扣子，边问，咋了？母亲急忙上前说，娃子发高烧啊！你给看看吧。马先穿好衣服扫了我们一眼轻声说，进来吧。母亲拉着我快步走进马先的家。
马先在老虎椅子落座，母亲把我推到马先前面，说，赶快给瞧瞧吧！马先拉过我的手，在我的碗上摸着脉。马先摸着我的脉，眯着眼问母亲，啥时候发的烧啊？母亲答，快天明了。马先给我号完了脉，让我伸出舌头他看了看，又翻开眼皮子看了一下说，木事，吃一副药就好。说完，拿起毛笔在一张巴掌大的白纸上写药方，写好后，马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拿着药方去拾药。
马先家里一面靠墙是一排药柜，一排排小抽屉，嵌着一色平头式的黄铜栓，看着马先高高下下找着认着，然后把抓来的药倒在桌子上的一张草纸上。药抓好后，马先用手在抓好的药物上扒拉着对着药方仔细的看，无误后，把药包好，用纸绳把药包系成个十字，最后用牙把纸绳咬断。然后，拿过算盘扒拉了一阵，说，两毛五，姜引子。母亲说，好。便连忙去掏钱。母亲把一元钱递过去，马先笑容满面的说，不用了，拿回去给娃子吃吧。母亲讪笑了一下说，他马叔，你收下吧！你也怪不容易的，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的。马先笑笑说，都一样，那就收下了。母亲收下马先找的钱，说了声谢谢就领着我往回走。马先在后面吆喝着，记住，要放姜引子啊！
回到家中，母亲安置我睡下，立即找来砂锅，放在煤火上煎熬。母亲把药放进砂锅里，用扇子不停的扇着煤炉，不一会，药开了，咕咚咕咚地冒着白雾，像一层薄薄的轻纱缠在母亲的上，似乎母亲坐在雾里。不一会，要煎好了，把药倒进碗里，还用嘴不停的吹哈着热气，等药凉了，叫醒我喝药。母亲把我扶起来，端起碗喂我喝，我一口气喝完了药，母亲直夸我勇敢，完了还抓了一把白糖放进我嘴里说，吃了白糖嘴就不苦了。
下午，我又喝了半碗药，邻近傍晚的时候，母亲摸摸我的额头，并用她的额头和我的额头贴在一起试试体温，试了一下，母亲说，不烫了，好了，这老马先还真神了。母亲一高兴第二天给我买了饼干犒劳我，我却嘟囔着说，没有病的时候不给吃，有病不想吃了老让吃，母亲只是笑。要知道饼干在哪个岁月里算是最好的食品了。
在我十岁的时候，膈窝里出了一个肉瘤。父亲和母亲发现后非常着急，拉着我到县医院就诊。医生看了看，用手摸了摸，最后说，要做手术。母亲问，咋手术？医生说，用刀割了。医生说的斩钉截铁。母亲听得是心惊肉跳。完了母亲领我回来就到附近邻居四处打听什么地方有中医能治疗肉瘤的，一个邻居说，张家坡有一个中医会治疗这病。母亲就和父亲一商量，就一起背着我去张家坡找那个中医。母亲背我一段，背累了换上父亲，记得父亲背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张家坡，在放下我的时候直喘大气。经过打听村民才到了那个中医家，中医戴着眼镜仔细扒开我的膈窝看了看，摇了摇头遗憾地说，看不了，不好意思，我是治不育不孕症，这个我不在行。父亲和母亲一听懵了，当时他们的失望心情可想而知。无奈，父母又背着我往回走，来往三二十里的路程，一路撒的汗珠子无人知晓。
回到家后，一个老邻居来家闲坐，母亲无意中说了我的病情，又说了去张家坡寻医的历程。老邻居一听说，哎呀，咱巷子里老马先就能看，看这可拿手，你咋跑哪老远啊！母亲听了后，拉着我就往马先家跑去。到了马先家，马先刚打发一拨病人正在看处方，见我和母亲走进来，说了一句，来啦，这回是哪不舒服啊？母亲把我推到马先跟前说，娃子膈窝里长了个瘤子。马先说，把娃子衣服脱了让我看看。母亲听了立即帮我解开扣子，脱了小棉袄，把一边的膈窝露出来。马先把拉倒窗户边就着明仔细看了看，又摸摸，然后让我把衣服穿上。母亲焦急的上前问，他叔咋样？能治吗？马先坐回老虎椅上不紧不慢的说，能治，就是药有点贵？母亲说，他叔，能治好娃子的病，贵点就贵点吧。马先说，这病你找我算找对了，三剂药膏就能治好。母亲说，快弄药吧。马先听了去抽屉里去了纱布，然后把纱布剪成三个巴掌大片，在柜上拿起个大瓶子，把瓶子盖拧开，拿个小铁铲往里面铲药，铲出来一点就涂抹到巴掌大的纱布上，三片药膏抹好，马先就把巴掌大的药膏折叠起来。马先把药膏交给母亲，母亲接了。马先说，在贴药膏之前要用烧酒先茶洗瘤子，洗好后在把药膏贴上，四个小时换一次，三贴包好。母亲说，三贴多少钱啊？马先还是笑笑说，都是老邻居了，就给四块五吧，收个本钱。母亲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票子巴五元的，马先接过找了零，母亲谢过就往回走，马先在后面还是嘱托，记住，要先用酒先洗啊！
回到家中，母亲立即让我躺下，脱了棉袄，露出胳肢窝，用棉纱蘸着酒往擦，边蘸边擦，然后打开马先的药膏轻轻慢慢的揭开，把药膏放到煤火上烤，烤的有点热，小跑进来，把药膏贴在我的胳肢窝里，我轻轻吸了一口气，母亲问，疼吗？我点点头。母亲帮我把被子掖好，说，明天就好了。
半夜里，母亲把我叫醒，轻轻拉起胳膊，看了看胳肢窝，用手轻轻地把膏药揭去，一看大大的肉瘤缩下去了一多半，母亲高兴地说，真是神仙一把抓啊！说完，又拿起棉纱蘸着酒在我的胳肢窝里擦，擦了一会，又拿出马先的膏药揭开，又去煤火上烤，烤了又给我贴上，然后在我的脚头拉着被子睡了。
鸡叫的时候，母亲醒来了，看看窗户纸已露白了。母亲下床，拿来酒和棉纱。母亲轻轻的叫醒我，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看着母亲。
母亲要我张开胳肢窝，用手揭去昨天贴的膏药。母亲揉了揉眼，说，没了，好了，马先这是神医，两贴就治好了。说完又给我抹酒又给贴膏药，说，最后一贴了咱在巩固巩固吧，过两天给马先买两盒点心送去，感谢一下人家啊。
过了两天，母亲和我一起买了两盒点心去感谢马先。一见面马先就问，娃子的瘤子好了？母亲说，好了，他马叔多亏了你啊！给您买了两盒点心你尝尝一点心意吧。马先笑眯眯接过点心，说，都是老邻老舍的谢啥，应该的应该的。
马先用中医治病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验证了那时的中医的神奇与博大，以及中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优良的传统美德。马先娴熟的医道医德，娴熟的中医技巧尽在掌控之中，他的医术母亲至今还记忆犹新。马先生虽然早已故去了，但他那笑眯眯的神态至今还难忘怀，还有他那把脉去病的高超医术是很多现在中医无法超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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