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平生欢

文/向光的小虫

两束笔直的光束飞驰在公路上，视线所及只剩左右的两道白线，黑夜的路面显得无比沉寂，像死寂的车内，我望着前面看不见尽头的黑夜，像是走向黑暗的汪洋深处，义无反顾，总有种心神不宁在来回窜动，人总是恐慌黑暗，所以用来睡觉对吗，只要在黑夜里闭住眼睛就什么都不用怕不用烦忧了，对吧。

那天我去了两趟机场，早上是因为送走一位供应商，夜里是因为接一位同事回来，无论什么时候，每当我看到机场无数整齐排列的飞机，像蓄势待飞的雄鹰，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又能坐上回家的飞机，好像只有这么一条通往家乡的路，工作久了，就像滞留在山洞里的动物，偶尔在唯一的山洞口看了看外面，透了透气，看看遥远的地方该如何抵达，至少这样能感觉到家和自己的距离也就那么一架飞机，其实也没有那么远，只要坐上那架飞机，次日便可以抵达，所以，如果你和我一样一直忙碌着工作，那我建议你许久抽出一天去公园或者去你在的城市走走，哪怕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外面散散步，置身事外反而会让自己更加清醒和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所面对的事情，往往天大的事情在那么一刻都会觉得离奇的渺小，黑夜里，透过乌云后面藏着的是数不尽的繁星闪烁，宇宙间的星辰，星系上的万千生命，站在别人的角度，站在自然的角度，我们整日蹦跶的可能就是那么渺小的事情，这样想想反倒让人无比的轻松，今日之烦忧必将驱散殆尽，明日之烦忧终将是昨日之烦忧，凡事在千回百转间会随风而散，像一整个沉重的青春，如今不也像是过眼烟云，早已被时间掩埋，像是一座惨败的教堂在黑夜里炯炯屹立，昔日的盛衰像墙头枯萎的艾草青苔，面目全非，零星点点的场景被人们所记忆，但终究会被人们忘的一干二净，风吹即散，所以凡事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需要时间来熔解。

七月的傍晚，窗外电闪雷鸣，天色暗淡的像是生活在穹顶之下，与世隔绝，我拉起百叶窗想要看一片完整的天空，但是怎么也摸不着天际在哪，看不清蓝天在哪，眼前的一道道闪电把屋子照的时而通红，时而暗淡，过后便伴随着一声声的雷鸣和尖叫，夏季注定是一个不安的季节，这景象几乎每天都重演着，甚至正午休憩的片刻，有人也会偷梁换柱似得一手遮天， 用穹顶盖住这片蓝天，用瓢泼大雨清洗尘埃，闷雷贯耳，下午突然闯进车间，就像是沐浴在夏日的海绵里，全身上下都是黏黏的感觉，如果夏季是一位孩子，那肯定是位善变的孩子，如果是位耄耋之人，那肯定是位满腹经纶的老人，夏天的每一天都变幻莫测得使着法子，让每一天都有所不同，不过我查了一下黄历，明天就要立秋了，我终于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夏季，有过开心，有过遗憾，有得有失，有失，必得，得了，必失。

通常，我吃完晚饭就躺在沙发上，看会繁杂的娱乐节目，像是富人给穷人的游戏一样，摆弄风骚，也提不起兴致，不一会又跑去床上躺着看看书，还是文字觉得最亲切耿直，它可以抚慰心灵，它可以开拓视野，不然古人怎么会随便说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直到看得有些许疲惫的时候，电话的叮咚声就响了，肯定是妈妈的微信，它来的不早不晚，我上班、吃饭、看书，看似每天过着独立重复的生活，像是在给工作输送着免费的大好青春年华，承受着和别人毫无关系的重量，直到那个叮咚声，才会把我唤醒，让我觉得偌大的世界上竟然有一个人时刻还惦记着我，我知道亲人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但有时候恰恰是我们最遥远的人，等你快到了而立之年，你总是会在电话里或者微信里说，一切都很好，不用操心，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但现实总是苍白的无法启齿，只能给自己的朋友、兄弟才能吐吐口水，但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位幸运的人，因为奢侈和高贵的生活我支付不起，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敢折服，所以只能得过且过，觉得是上天的眷顾，我甘愿这么中庸，我也原来如此幸运，和绝大多数的常人一样，毕竟天下众生平庸者过半，而我骨子里所想要的是要世人都记住我，但这何谈容易，有时候我们一直努力的想要证明的恰恰是一辈子也无法抵达的终点，到后来也就开始慢慢军心涣散，开始怀疑，开始否定，其实就已经输给了自己，所以往往打败自己的不是别人。

早晨会醒的很早，但总觉得身体还在狰狞，所以半睡半醒间，总是在和意识斗争，我看见百叶窗透出的和煦日光，我用头带或者眼罩尽量遮住自己的眼睛，于是就在梦里面开始无止境的纠缠，很想起身，但是身体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人的灵魂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总量，它也可以漂流在躯壳之外的，但每一个灵魂都不愿离开自己的宿主，就像是一个住久了，不想搬出去的房子一样，现实中的我，也很不喜欢搬房子，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漂流的生活永无止境，而我们乐此不疲的背着行囊频频辗转，行囊不多，顶多两个皮箱，携之既游，驻之则居，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被外物缠住随时远游的心，不然这辈子你就会一直妥协。

最近，我又在看七堇年的《平生欢》了，她说生活的卑微处，不是现状如何黯淡，而是看不到未来，就像此刻的我一样，能看见的就是月中和月末的薪资单，看不到未来的事情为什么我们还能矜矜业业，其实这就是现实的残酷，有一句很清新脱俗的话，没有人和钱过不去，所以绝大多数的我们整日为钱而蹦跶，只是不愿意像我一样直言不讳，但我对什么事物什么人都可以过去，即便在工作中遇到无理取闹，玩世不恭，咎由自取的职场流氓，我也就是发发恼骚抿嘴一笑，活在体制就得找到一种恰如其分的方式与其坦然处之，要么打破常规要么悄然无声，你看看，每当我自我安慰自我取悦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苍老了很多，仓促的短短几年，岁月已经把我雕刻的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像那个黑夜里惨败不堪但屹立不倒的教堂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可以拿年龄诉说衷肠的阶段，岁月如金，大把的青春已经被挥花殆尽，现实再也没法像从前一样奢侈的活着；每周五下完班我就觉得灵魂出窍，被关了一周的猛兽逃出牢笼，万般阻挠也抵挡不住誓死要通宵看小说的念想，可到了夜深人静，无意间去洗手间洗把手，看着镜子里面的容颜，再看看随着时间变迁的发际线，一个算了的念头窜出脑海，像一座坚固的城堡刹那间坍塌，分崩离析，震颤大地；然后又安慰自己，岁月静好，又何必匆匆忙忙，慌慌张张，低头再看了看去年同事在泰国帮忙买的睡前面膜，现在还原封不动，睡吧，晚安！甚至我连再多写几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黑夜里我睁开着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见，心想，明天一定要早起去看七堇年的书。

如平生欢

08042018M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