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岛,距奥克兰40多分钟的船程,距中国则有一万多公里之遥,中间横跨着烟波浩渺的大洋。但这个小岛却在中国人那里被打上了一个印记:顾城。
对于这个印记,激流岛上的居民一点也不开心:一个住在岛上的中国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又自缢在一棵树上——1993年10月发生的这出人间悲剧,打破了小岛的宁静,这是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第一次发生恶性案件,就像一个纯洁的女孩,被坏人恶意夺去了初吻,从此有了隐恨。
那个新西兰媒体中的杀人犯,在中国,却是一个声名远播的诗人。诗人的幸运在于,只要他曾写出过哪怕一句传世的作品,就足以让人忽略他的不堪。而顾城,广为流传的诗句,不只一句——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避免》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 / 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是的/为了避免结束 / 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远和近》
你/一会看我 / 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 / 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写的诗有两千多首,只不过人们更熟悉和乐于传播的,是这些格言式的短章。从这些诗句中,大多数人并不会看到一个孤僻,敏感,易碎的灵魂。
这些诗句,让很多国内来的朋友,把寻访顾城的故居当做了一个念想。新西兰以大自然的美景著称 ,人文景点本也不多,而激流岛,本来就很漂亮,再加上顾城的因素,有朋自远方来,必然要陪着去看看。
激流岛,名为Waiheke Island,在奥克兰市中心、北岸的码头都有船通勤。我们选择从Half Moon Bay的码头出行。因为这里的免费停车场能停14小时。而在市中心的码头,停一天车的价格,足以让您心疼的想少吃两顿饭,关键是还不一定能找到停车位。
其实,在这个码头,Sealink的渡轮可以把车运上岛去,来回$170。我陪朋友去的时候,考虑到小岛不大,公交车也方便,就轻车简从,买票上了船。
在去激流岛的船上。远处,是郞伊托托火山。阳光不错。船在海上劈波斩浪,远远,你能看到奥克兰紧邻的另一座岛——郎伊托托岛(Rangitoto Island),这座岛是600多年前火山喷发形成的,很年轻。
每个人都像一座火山,表面安静,谦和,但内心却如熔岩般炽热,地火汹涌,心潮澎湃。只是,平凡人都因柴米油盐的琐事,让自己在沉默中归于平淡。而诗人,却因不屑人间烟火,时不时能纵情暴发。一些诗句,像是熔岩喷薄而出,在人世间凝固,成为一个标识。就如,顾城虽然离去多年了,可他的诗,仍然在人间。
上了岸,才发现不把车载来也有麻烦,因为这个位于Kennedy Point的码头不通公交车。这怪我们没做足功课,原来,游客中心设在Waiheke码头。好在,路边有趴活的Shuttle,类似小公共,$5一位。开车的胖大姐热情地邀大家上车,反正,先奔最热闹的Oneroa Village再说。
Oneroa小镇是激流岛的一个重要商业区。主街在山脊上,沿路有咖啡馆,小超市和一些古董店。
Oneroa Bay海滩 上的一块礁石,很像象鼻子。慢慢逛着,看到有路通往山下的海滩,就去一路寻去,沙滩上空旷无人,风平浪静,走到尽头,有大礁石状如桂林的象鼻山。不由感叹,新西兰毕竟是个年轻的国家,文化底蕴不够,若是在中国,这礁石上定有好事者刻上“听涛”“望潮”之类的字,再用朱漆涂抹。
大礁石旁边,还有一片小海滩,踩着跳着穿过一堆乱石,寻小径又往上山走,发现小径边有木椅,居高临下可观海景。和朋友一商量,到街上的超市买来啤酒、面包、吞拿鱼罐头,回到木椅坐下,晒着太阳,听着海浪,喝着啤酒,默然呆坐半晌,觉得,就这是所谓的享受生活。
顾城的故居在一个山洼里,从离它最近的公交站下车,还要步行1.1公里,
这个岛只有8000来人,大多数的路是为了车修的,并没有人行道。好在,这不是主干道,车也不多,一路风动树影,鸟儿时鸣,没有碰到人。遥想当年,顾城也曾为稻梁谋,去小镇上为人画像。这条路,是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顾城一定像我们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
Fairview Cr Rd,顾城的故居在124号。这里适合隐居,但离商业区很远,柴米油盐一直困扰着顾城他们。
走了几百米,拐了一个几乎是180度的急转弯,看到了路牌。确认我们到了Fairview Cr Rd,顾城的故居在124号。
走不远,看到了122号的信箱,但那镶着门牌的信箱并不到路边,而是戳在一个斜坡路上,往上看,大约十几米处有个分岔口,左边小径荒草萋萋。
林木森森,深处有房屋的影子。在乱草中,有一块石头,上面用白涂料画了一个箭头,写着124,看来,我们到了顾城的故居。多年的荒弃,原来的信箱路牌都不知所踪。
不知是谁用涂料在石头上写下124,原来的镶着门牌号的信箱早已没了 。岛上人家,房子只能就着地势修在大斜坡上,为了有个平整的活动空间,很多家都要做一个Deck,就是在倾斜地面上,通过打桩、做架子、铺木板,铺成一个平整的露台。七八年前,开华文书店的方华老兄,曾陪易中天来寻访过,他们就是从树林里扯着荒草钻进入顾城家的Deck上的。在残破的露台上,易中天朗诵了顾城的两首诗,以志纪念。
我透过树丛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出可行的路,怕打扰了邻居,就和朋友离开了。
当年,顾城和妻子、情人住在一起,生活困顿,挣扎在童话与现实之间,情人出走,妻子也要离去,他在无助中,杀了妻子,又自我了结了生命。这个故事中充满了八卦、背叛、嫉妒、无望、凶杀的元素,只是因为发生在诗人身上,我们似乎只是看到了一座水晶宫的崩塌,为之扼腕,为之叹息。
这趟寻访,让我和朋友各自伤怀,回路时话也少了。等公交车时,我们坐在顾城,或是他的情人英儿曾经等过车的地方,晒着太阳,似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这是离顾城故居最近的公交站,他一定在这里等过车。唏嘘一番,闷头赶路,坐船时,竟然上错了航班,被拉到了City的码头,可是,车还在Half Moon的停车场呢,只得又坐别的船去Half Moon,一耽误就是一个半小时。好在,这世上的事,都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船行之时,夜色袭人,居然在一个奇特的角度,欣赏了奥克兰CBD夜景。
在船上看奥克兰的夜景,美,让我们坐错了船的郁闷变成了庆幸。奥克兰的夜色像一首诗,可惜,诗人已去。寻访顾城,了却一段念想。奥克兰的夜色像一首诗,可惜,诗人已去。寻访顾城,了却一段念想。
新西兰有极多景色绝佳的地方,但还是有人想着顾城,这只能说,文化,自有它的力量。因为,美景能入眼,文化可入心。因为有顾城,激流岛,成了许多人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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