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养水竹,其实,它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富贵竹”,可我更愿意称呼它为水竹——普通、亲切、朴实,符合它的生存特征,也符合我对她存在的定位。在我的眼里,好像它既不需要“富”也不需要“贵”,既不想“尊”也不想“显”,更无富贵的那种娇媚,它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蓬蓬勃勃地生长在一隅,至于阳光、雨露这么普通的东西它同样不做苛求,即便在身体遭到重创——从母体离断时,它也不拖泥带水地祈求光的温暖,一切随缘。给一点水,它便积极地生出根来,用自身的力量呵护自己的生命,谋求发展,不蔓不枝,一步一个脚印、一节一节地向上生长。一副宁断不弯的傲骨决定着它不媚不俗,静静的、无他地、自我生长,我时常感动于它这种生命的顽强与超脱。
差不多十多年了,我每年都养水竹。春天,买来一束才折剪下来的新竹,翠绿油亮,拿来一个玻璃花瓶,瓶子里蓄着适量的水,把残破的叶子修剪去,竹径的下缘修剪成斜坡面,以增大养份的摄入面积,把它们插进瓶子里,摆放在餐桌上,就餐时一抬眼,绿油油的模样,就会让我身心愉悦,像灵魂有了影射。
差不多一周左右,你蓦然发现玻璃瓶底部,竹子的最下端长出许多乳白色的根系,像新生儿的乳牙,它们一天天地变长,变得盘根错节,由稚嫩到成熟,仔细听,似乎能听见它们大口吞咽的声音。新生出的叶子,几乎看不到它的“新”,无论是颜色还是质地都和主题的叶子相差无几,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显而易见,它在生长的过程中不需要另眼相看,时刻持有一颗平常的心,一隅安静,一点水,它不显山不露水,如尘世间一粒尘埃,人畜无害地活着,“小隐隐于市”成了它生命的格局,悠然地释放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美——清新、自得。
这正是我喜欢它的地方。
我只喜欢养这样的绿植,四季常青,不喜欢养花,花太过招摇,花团锦簇,粉质气息过于浓烈,招蜂引蝶。你或许会说家里养的花何来蜂?何来蝶?不错,但招蜂引蝶是花与生俱来的习性,只要有丁点的机会,它绝不放过,有如贪杯的人遇到酒香,一副馋涎的模样便彰显无遗,蜂蝶来了,投怀送抱媚俗的结果,是是非非接踵而至。
我养的水竹,几乎都在白雪飘零的时节追随着雪花的身影而去,它本可以四季常青,怎奈冬的寒冷,超越了它生命的底线,这不是怯弱、不是妥协,我恰恰认为它遵守了草木一秋的法则。第二年春,我又会买来一束,和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这让我有理由相信,它们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它们只是偶尔淘气,追赶雪花去了,像追逐一个信仰,一旦雪花落尽,它们又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变回了老样子。
然而,今天养的水竹却让我“操碎了心”。
一天,我发现养了大半年的水竹,一片叶子出现枯黄,有点奇怪,这在往年是少有的现象。开始,我并不为意,拿把剪刀把枯叶修剪去,过两天又出现两片,这不能不引起我的重视。我拉出椅子,端坐在上面,细细地观察水竹,居然发现,有不少的叶面上散见一些粟粒样小白点,像虫卵一样的东西,用手轻轻一推,便脱落不见了,这一定是它不健康的原因,“这是什么?”先生闻言跑过来,低头一看:“这像是讨厌的介壳虫呢!”先生酷爱兰花,对介壳虫充满敌意,介壳虫对兰花威胁很大,很顽固,不容易驱除,一旦感染,一盆养育数年的兰花基本就会葬送在它的手里。最后先生建议我:“扔了吧!得把花瓶彻底消毒才行,你没有办法对付它,何况家里还有几盆兰花呢!”他还一并地介绍了花瓶的消毒方法。
我将信将疑,一脸不屑:“就凭这么几个小白脸(点)?”我拿来几块湿巾轻柔地把叶子彻底擦拭干净,换了瓶子里的水,水竹骤然面貌一新,大有和昨天的不堪告了别似的。后来又陆续出现枯叶,有两株水竹竟然出现了奄奄一息的表象,我只好把它们从瓶子里连根移除。
几经波折,原来密实的叶片变得稀疏,但叶子的枯黄还在层出不穷地出现,我仍旧不愿放弃它们,像一名医生对待他的患者,隔三差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替它们擦拭,间或还做过几次“消杀”治疗,一瓶瓶酒精喷雾笼罩在它的身上……但介壳虫硬挺挺“死缠烂打”,于无声处生生不息,一波又一波出现在叶片上,一片又一片叶子在它的淫威下失去生命的迹象。
我不明白,水竹安静地囿于一室,何至于此?
人,又何尝不是,一个人想与世无争,安静地生存,不代表你就能安静地生活,总有一些“介壳虫”会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在你毫无戒备时上身,给你造成莫名其妙的困扰,好在人不像水竹那么脆弱、那么一味地忍辱负重,他们懂得如何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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