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部分出现在昆德拉小说《慢》的第14小节。
今天这一小节是有关另一个看似不知趣的情爱故事。同样有趣、有料,又让人啼笑皆非。
一名巴黎女记者写到了她对基辛格的爱--那个时代最著名的政治家、尼克松总统的顾问、美国与越南和平的缔造者。
故事是这样的: 她到华盛顿去找基辛格,要给他做采访,先是为一家杂志,再是为电视台。
他们约会好几次,但是从未跨越严格的职业关系的界限: 为电视演播做准备工作而安排的一两顿饭局,几次在他白宫的办公室、他的私人公馆里的访问; 先是一个人,然后又带了一队人,如此这般。
渐渐地,基辛格对她烦了。他不是好骗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了跟她保持距离,他大谈权力对女性具有的吸引力,也谈他的职务使他放弃了一切私人生活。
她带着一片令人感动的诚意转述了这些回避行动,然而却并没失去勇气,因为她坚信他们两人是天生一对; 他的表现谨慎而多疑?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要知道他以前遇到的那些悍妇确实令人心寒,她还肯定他一旦知道她如何爱他,就不会忧心忡忡了。他就会抛弃一切顾虑。
啊,她对自己纯洁的爱是多么有把握! 她可以发誓: 她内心绝无丝毫色.情邪念。“在性.方面,他让我无动于衷,”她写道,重复了好几次(带着一种奇怪的母性虐待狂心态): 他穿着不讲究; 长得不英俊; 对女人的趣味恶俗,“他不会是个好情.人”,她一边评判,一边还说因此更加爱他。
有一天,她派了摄制组来拍基辛格的公寓,基辛格忍无可忍,把他们当做一群讨厌鬼赶了出去。
有一次,他召她到办公室,用一种出乎寻常的严厉冷漠的声音对她说,他再也忍受不了她对他的那种暧昧行为。
起初,她绝望之至。可是很快,她自言自语说: 肯定有人认为她是个政治上的危险人物,基辛格得到了反.谍.报部门的指示,不再跟她来往; 他们呆的那个办公室布满窃听器,他知道,他话说得那么无情叫人不敢相信,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窃听的谍报人员听的。
她瞧着他,露出理解与忧郁的微笑,觉得这情景自然含有一种悲剧的美(这是她用了又用的形容词): 他不得不攻击她,同时目光又脉脉含情。
由此,昆德拉对朋友古雅尔说:透过恋情女子的梦境表现出来的真情实景,虽然一目了然,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这只是一个肤浅平庸的真理;而相对另一个更高级、将经受时间考验的真理——书的真理——那就相形见绌了。
在她第一次跟她的偶像见面时,这部书已经隐匿地放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张小桌子上。
从那时起,就成了她的全部历险的不明说和无意识的目标。书? 那是干什么的? 为了描述基辛格其人其事? 不,她对他绝对无话要说! 她关心的是对她本人说出自己的真理。
她看不中基辛格,更看不中他的身体(“他不会是个好情人”); 她希望扩大自我,走出自己狭隘的生活圈子,闪闪发光,光芒四射。基辛格对她来说是一匹神话中的坐骑,一匹飞马,她的自我将骑在它的背上纵横天空。
“她是个蠢女人,”古雅尔冷冷地说,嘲笑我的美妙解释。
“但是不,”我说,“见过她的人都说她聪明。蠢不是这样的。她确信自己会被选中的。”
读后感
所以,一切不要太当真,因为有些人只是在为自我而表演,ta们是真正的舞蹈家,周围的人只是被ta们用以使用的道具。哪怕基辛格,也只是一匹坐骑,当然他的威力足够大,如同神话中的一匹飞马,能助她的自我纵横天空。
那么,所谓她的表白和爱慕,对方接不接受又能如何?她确信自己会被选中的,因为这本书可以由她自己书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甚至书已写好,她只需要照着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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