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今晨，有雨。

        因为一起床就看到妻刚刚在朋友圈发的“雨，太大了”并附有惊恐表情的动态，近日一直在防汛值班的我赶紧给妻打了个电话。妻说她下楼把电动车推进屋里来，只那一会儿，就淋得透湿。妻说完就准备早餐去了。我放下电话，看看窗外的蒙蒙雨雾，推开窗子，尽情呼吸着清冽甘甜的空气。

        早饭前，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有雨不要出门了。父亲得意地说：“不出去，我们今天中午包饺子。”我猜测妻已经把儿子送到他那儿了，问了一句，果然是。父亲又说：“我们昨天就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了，今天哪儿都不用去，外面下雨就让它下吧。”我说好，想让儿子接电话告诉他好好陪爷爷、给爷爷讲故事或者缠着爷爷玩儿，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父亲就把电话挂了。其实也不用嘱咐，儿子已经懂事，能做好自己的事情，还能替我陪伴他的爷爷。

        父亲刚退休后没闲着，在外面打了一份儿技术管理的工，将近古稀之年才正式居家颐养天年。每日在阳台上折腾种菜、养花、培育桑葚与苹果树，依然闲不住。花开了就催着我赶紧拍照，菜长出来就给我们炒一盘看我们吃，桑葚与苹果成熟一两个就摘下来给孩子们。

        那时，女儿已经出生，我对他说：“一定好好调理身体，将来你孙女上幼儿园，接、送、做饭啊，就全指着你了。”父亲很认真地应下了。

        过了几日，父亲单独对我说，一定早些培养孩子自己吃饭、解手等，要不然将来孩子上幼儿园，他担心自己做不好这些事，笨手笨脚地让孩子受委屈。父亲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动容，我亲爱的父亲在工地上工作大半辈子，因为母亲的精明强干，他对家务事一向操心极少。而今，他跟我一起生活，我担心他无所事事地闲出病来，也担心他的心事与生活热情没有寄托与着落处，特意把女儿上学的任务压给他，也就是变着法告诉他：我们需要你，请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想到这儿，我对父亲说：放心吧，我们一定按照你说的好好培养孩子。父亲没有继续说什么，但是我第一次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那种小孩子得到认可后充满自信的欣喜，那一刻，我好想摸摸父亲的头，告诉他我对他的疼爱。

        去年暑假，我和妻要开车送岳父岳母回家乡探亲和度假，来回一两天的路程。我的意思是不带儿子去，让他在家陪爷爷。妻心疼孩子刚考完试，说让他跟着放松两天吧，就一两天，也不多玩儿。儿子当然也希望跟着去，妈妈又这么说了，也就很自然地忽略了我不满的眼神。启程的那天，我们开车从岳父岳母的居所出来，我又一次问儿子：“你可不可以不跟着去，我现在把你送到爷爷那，你陪爷爷。”儿子说：“不，我想跟着。”这次妻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继续说。把岳父岳母送回家，安顿好以后，我们按照计划返程。返程前，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们一会儿就回家了，做上我们的晚饭。

        妻上班要带着儿子，我说可以把儿子留在父亲这儿，我们安心上班就好。妻说带着他方便检查作业什么的。妻带着儿子去单位了，他们谁也没有认真看我已经有些阴沉的脸和更加不满的眼神。

        整个暑假，忙碌的我很少有时间休息，安静地过个周末是非常奢侈的愿望，有时候回家乡找姐姐拿一些资料，我还特意让父亲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姐姐，父亲说怕耽误我工作就不跟我一起回了，总之，陪伴父亲的日子很少。

        越是这样，我越发地在心里惦记父亲，担心他感觉自己受到冷落。那一段时间，我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心情却一直不好。不由得和朋友们联系也少了，不是特别好的关系，连个电话也懒得打。很少的几次和朋友一起喝酒，我发表感言说：现在老人岁数大了，我感觉就得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他们，说敬爱都不太准确，应该说是疼爱。朋友们都说所言甚是。

        一直到暑假结束，我的事情才忙完，抽空儿把岳父岳母从家乡接回来，这次，我没带儿子一起去。而且，儿子开学后，我就经常找各种理由训他，总觉得他做的不好。即使我进小区的门禁卡，妻没有给我按时升级，这么一点小事儿，我也不依不饶地埋怨和表示不满。妻发现了我的变化，问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疙瘩。妻说，其实她也特别关心我的父亲，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去做，还说我想让他们怎么做，直接说就好了，毕竟孩子还小。

        儿子的生日那天，正好我休息，那就全家一起去饭店吃顿饭吧。我对坐在我身边的儿子说，你从现在起要懂得感恩，今天你过生日，要对每个长辈敬上一杯酒说几句感谢的话，感谢他们对你的付出与呵护，你长大后也要回报他们赡养与陪伴。儿子很听话，依次敬父亲、岳父、岳母、妻，对每位长辈的感谢都说得很腼腆但是足够真诚。到了我这里，他端着杯看着我，一个字没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说不用说了，只要心里明白爸爸对你的严格要求是为你好就行了，男孩子的成长里一定要懂得责任、自强自立、自我锤炼。那天，在欢声笑语中，我和父亲、岳父都喝了不少。回家的路上，我搂着儿子的肩膀说：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替爸爸多陪陪爷爷。儿子说，好。

        女儿慢慢长大了，我一回家，她就缠着我陪她玩，而且她也知道我一回家就会带她去找爷爷。到了爷爷那儿，她是要叫门并第一个进门的，而且她爷爷开门后的第一句话一定要对她说：你来了啊，爷爷早就等你来呢。

        只要有父亲在，哄女儿就轮不到别人了，而有了女儿的纠缠，父亲也高兴地忙个不停，客厅餐厅都是父亲和女儿的游乐场。我只管烧水喝茶做饭，妻和儿子是先做作业，再帮我收拾碗筷。我调侃父亲说：老爸，有你孙女陪着玩儿，挺好，你俩能玩儿到一起去，而且我看你反应挺快，一点儿也没有老年痴呆。父亲说：哈哈，我才不老年痴呆呢，我还得陪我孙女上学呢。

        儿子的作业不少，学习上花的时间也越来越多，父亲担心他累着，一边埋怨我给他报的课外班多了，一边给他加强营养。在父亲的精心培育下，儿子越来越胖，我开始督促他合理饮食，说得次数多了，父亲又不满地训我：“你小时候比他还胖！”

        对于儿子来说，今年上半年这个学期与往年不同，而我坚守岗位值班的日子更多了，儿子经常在微信上告诉我：爸爸，我在爷爷这儿呢。爷爷刚刚送我去课外班上课。爷爷现在接我回来了。我和爷爷吃完饭，等妈妈来接我呢。每次听到他这么汇报，我都很欣慰。

          因为疫情和汛情，我需要在岗值班，值班前我对父亲说：我这一阵子还得值班，你可是有好多天看不到我，你跟我去山上住吧。父亲说：你值班就值班，看不见你也没事儿，再说我哪有空跟你去啊，我还得陪我孙子上课呢。好吧，我确实应该放心的。

        值班不能回家，我也免不了心里感觉孤单，每逢这时我会想想家人，我不在家的日子有他们守护着我的家和我的幸福并等我回去，我感谢他们对我的支持。我还特别想感谢，也是最应该感谢的是妻和一双儿女，他们替我陪伴着家里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