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去扫墓,墓园里都会添上好几排新墓碑,父母总是会找一阵子才会来到他们的墓前,然后记下他们那一排有棵树,有时候是记下另一边的一根路灯杆,但第二年来面对着新增的一排排碑又还是寻不到他们。可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在哪里,今年我走在父母前面,没有多绕一步路,走到他们跟前,轻声和他们说我来看你们了。
他们去世时我好像都没有落泪,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过。但死亡总是给我带来悠远而绵长的思念,有时候当我一个人在家时,会来到他们的照片前,和他们讲讲最近的身边事。当生命戛然而止的时候,留给别人的除了遗憾也没别的了,有人心中的遗憾深,谈及逝者总是心中懊悔,开口难言;有人心中的遗憾浅,谈及往事也只是一声轻叹。可惜不论深浅,思念也好,后悔也好,从此以后只有自己知道,再也传递不到给他们了,这就是死亡啊。
十几岁的时候就在想,人终有一死,结局早已注定,过程再怎么折腾又有什么意思。十几年后,再面对着一园子的墓碑,心想这一个个没什么差别的石碑下是多少个千差万别的人生,如今却相似得令人难寻。
既然死亡横置在每个人的终点,很自然的,我也会去想生命的价值。但价值来源于比较,有比较才会有好坏,才会有价值。那我的一生去和什么比较呢?别人的一生吗?那别人的一生又该和什么去比较呢?就像一盘子菜,无论口味如何,咸了淡了苦了甜了,吃过一次就没第二份了,你觉得难吃也好,好吃也好再也吃不到第二口了,那么评价这盘子菜又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事也就只是经历,没什么好坏之分,千万个没有好坏之分的经历堆积起来的人生又哪有好坏之分呢。都是第一次,也都是最后一次。
如果死亡的意思是只能思念却永不可再见,也许世间万物都有死亡,某个夏日的傍晚,你偶然的抬头看见了从没见过的美丽晚霞,可爱的粉色映满了整片天空,温润的风也从你身后拂过,夏天的味道充斥着你的心神,这是你往后再也难以忘记的美好一瞬,这是你感叹生命美好的一瞬。但若你往后此生再难抬头望见这样美好的夏日天空,你一生中最美丽的傍晚就在当时你抬头的那一刻死亡了。我们终有一死,因为我们的有限,也给我们自己世界的万物带来了他们仅对于我们自己的死亡。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失去。
死亡像一面墙,思念像一盆水,水泼在墙上只会打湿自己,墙的另一边大概什么也感觉不到。也不明白,我常常怀念过去的人和事,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思念我从小长大的老房子,思念床边那扇老旧的木头窗户,思念那时候无忧无虑夏日的午后,思念还在世的他们。但人生本来也就因为死亡而难有评断,有意思没意思也没什么重要。
我也只是很想念那些逝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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