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天坛医院的途中,老谢一直眉头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您以为我心系天下患者就是一种充满良知的表现了吗?”老歪的话掷地有声。“不,不是这样的,我反倒会为此而苦恼。这里环境舒适,有贴心管家式的照料,有贵宾式的接待。这里就像一座五星级酒店。我们都知道这里的收费几乎比和睦家还要贵。私人医院匹配高端客户,这无可厚非。但在我心里,却是一种煎熬。我需要这份工作,我有充足的薪水和大把的时间,我的技术也对得起曙光中心。但我始终会惦记那些没条件的病人,我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才行。”老谢驱车一路经过西直门,然后是复兴路,直到半小时后,他才缓缓驶入芳菲路,车速也跟着慢慢降下来。
“所以你才隐瞒了身份,好让自己变得心安理得,对么?”
“至少我还在努力。”
“好了,我想我已经搞清楚了。”
老谢并没有着急赶回国际部,而是将车停在了门诊一部的路边。这里与他工作的地点仅有一街之隔,但上次到访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透过车窗安静的观察车外,门诊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前来就医的患者和家属:他们站着,坐着,蹲着,走着,竟然还有人打着地铺直接睡在了地上。呼喊声,催促声,电话声还有孩子的叫声。他能看到他们愁眉苦脸的抽着烟,问着路,或者掉下眼泪,就像一片密不透风的墙,结结实实地挡在老谢的正前方。他回想起年轻时曾经奋战在一线时的场景。如今时过境迁,可就医的难,却始终没变。
“还有最后一句!我想,我已经找到应对这个时代病因的方法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老谢百思不得其解。
“一场危机即将到来。我得告诫身边的人,让他们保持警惕!”
这是杨火最后说出的话。老谢感觉有些可笑,可心里却跟着沉重起来。他觉得这位年轻人不仅用情过度,甚至还到了一种癫狂的程度。他所目睹的惨痛事件,他所经历的恐惧和刺激或许至今都在影响着他。但要想以一己之力面对如此复杂而又庞大的体系,那就有些说不通了。这世界大到足以淹没任何一个个体。他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敢于穷极真相的勇士么?不,不是的,那样他就大错特错了。飞蛾扑火,最终毫无意义。况且,诊断和治疗的工作已经够繁重的了。老谢宁愿将全部精力都花在疑难杂症上,也不愿多一份不切实际。不过有一点,他确实受到了触动。国际部的医疗条件与曙光中心不相上下,高端医疗保险已经超出了所有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的患者全都有着特殊的身份和背景,那些企业高管、政府官员或者明星。他见惯了城市里的精英阶层,却在与普通民众共渡难关的路上越走越远。他想着应该将自己的经验和成果尽快传授给他的同事们,好让更多的普通患者受益终身。他还得和院里的领导协商一下部门间的协作效率,他觉得杨火至少在这点上是对的:尽管置身于高端医疗的环境中,但起码的医德,还得传承下去。
就算大家各尽其职,各尽一份力吧。随着滴的一声,谢主任的手机收到了女儿的消息。他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束手无策的闭上了眼睛:“爸,我搞定画室了!要不要过来参观参观。”最后是一个笑脸表情。
画面切换,我们能听到一阵扫地的声音。满是灰尘的房间里,一位面带围巾的男人正在弯腰清理着垃圾。浓重的烟雾将他包裹其中,他咳嗽了几声,继续卖力的清理。除此以外,房间里看不到任何其他身影。
这是谢菲的画室么?是的。现在,所有的杂物都被清空了。北侧通往露台的木门被彻底敞开,翻滚的灰尘正在阳光的照射下喷涌着席卷而出。随后,男人将垃圾装进袋子,然后将袋口扎紧。不一会儿,我们在一层的正门外,再次见到了他的身影。他迫不及待地撤掉遮脸的围巾,原来是汪坤。他双眼周围挂满了污垢,鼻梁中间也分出了清晰的界线。他将手里的袋子丢进垃圾桶时,几米外的老歪引起了他的注意。“嘿!”他叫住了他。
两位作家相遇,这次没有外人。汪坤打算探探他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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