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倒回一点，讲讲当天晚上我们离开后，车铺里的情况。]
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她妹妹凯瑟琳。看来她当晚是破了酒戒，因为她闻讯赶来时已醉得一塌糊涂，根本听不明白救护车已经开到法拉盛区了。人们终于跟她讲清楚时，她一下子就晕倒了，仿佛整件事里就这里最难接受。有人出于好心抑或是好奇，开车带她去追她姐姐的遗体。
午夜过后很久，仍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地围在车铺门口，乔治·威尔森则一直在里屋前后摇晃。有段时间办公室的门开着，挤在车铺里的人于是都忍不住向里张望。麦克利斯和好几个男人陪着他——一开始还有四五位，后来剩下两三位。再晚一些时候，麦克利斯不得不叫最后一个陌生人多等十五分钟，他好回自己的铺子煮一壶咖啡过来。在那之后，他便一个人陪威尔森待到天亮。
大概凌晨3点的时候，威尔森口中颠三倒四的胡话变了味——他开始安静下来，说起那辆黄车。他宣称自己知道怎么找到那黄车的主人，然后突然说起两个月前，她老婆有一次从城里回来时鼻青脸肿。
但他听到自己说这话时，又畏缩了一下，然后又哭哭啼啼地喊起了“噢，上帝啊！”麦克利斯笨嘴拙舌地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结婚多久了，乔治？好了，好好坐着回答我。你结婚多久了？”
“十二年。”
“有过孩子吗？好了乔治，坐好了，我问你话呢。你有过孩子吗？”
棕色的硬壳甲虫不住地往昏暗的灯上撞，而麦克利斯每次听到外面路上有车疾驰而过，都觉得是几小时前那辆没停的车。他不想到车库里去，因为工作台上还有停放尸体时的血迹。所以他只能在办公间里别扭地转转——天没亮时他已经熟悉了每件物品——然后他时不时地在威尔森身边坐下来，试着多安抚他一点。
“你有常去的教堂吗，乔治？你很久没去过的也算？要不我给教堂打个电话，叫个牧师过来跟你谈谈，行吗？”
“不去教堂。”
“这种时候你肯定要找个教堂的，乔治。你肯定去过哪怕一次吧，你不是在教堂结的婚吗？听着乔治，听我说，你不是在教堂结的婚吗？”
“那都好久了。”
他要费神回答，就打乱了摇晃的节奏——有一瞬间他一言不发。然后那种半清醒、半糊涂的眼神又回到了他浑浊的眼里。
“看那个抽屉里，”他说，指着办公桌。
“哪个抽屉？”
“那个抽屉——那个。”
麦克利斯拉出手边最近的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小而昂贵的狗绳，是皮子的，还编着银饰，看来是新的。
“这个？”他问，把狗绳拿起来。
威尔森瞪着眼，点了点头。
“我昨天下午发现的，她想告诉我它的来历，但我知道里面有事。”
“你是说，是你老婆买的？”
“她用纸巾包着它放在梳妆台上。”
麦克利斯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于是给威尔森列了十几条他太太买这狗绳的理由。但显然同样的话威尔森已经听莫朵说过了，因为他又开始低声念叨“噢，上帝啊！”——劝他的麦克利斯还有几条理由没说完。
“于是是他杀了她。”威尔森说。他的嘴巴忽然惊得大张。
“谁？”
“我有办法找出来。”
“你神志不清呢，乔治，”他的朋友说，“这事对你打击太大，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先尽量安静坐着，等到早晨再说吧。”
“他谋杀了她。”
“那是场事故，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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