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婆娘
“这会儿这贼也忒他娘了个逼的胆儿大了,大明白天的就敢偷人家的东西。”张志勤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咒骂着。
“现在这社会人们见了便宜就占,也不想想这便宜该不该占。可不像咱们早先那时候,你就是把东西扔在外头不管也没人动。用俺们家一民的话说就是:世风日下。唉,你看着吧,这往后人们肯定是越等越贼。”赵慧兰无心之言却仿佛精准的预言一样。
“咱们村里人还算老实,就属李家屯那边的贼多。小孩子也是不学好的多,打架啥的又兴虎。哎,说出来我有时候都害臊。”张志勤是李家屯嫁到宋家庄的媳妇,此刻也是由衷的帮理不帮亲。
其实李家屯的孩子相对宋家庄的而言却是都比较不老实,平时在学校打架的不少不说,偷人家东西的也多。以前市里边来水库钓鱼,李家屯的小孩子们就经常组团偷人家的钓鱼竿。最后闹的市里人都不敢去他们那边钓,转而到宋家庄这边了。
老人们常说,老实孩子没出息。就近二十多年的发展,李家屯的富人也确实比宋家庄要多得多的这个事实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理论。可到底小孩子到底老实本分好,还是调皮捣蛋偷东西打架好呢?还是说这个社会确实是容不下老实人发财呢?
赵慧兰他们不知道,她们此刻只担心到底能不能追回自己在泥潭里辛苦一上午摸回来的海拉锥能不能讨得回来。
“哎,慧兰,你看,这河边好像是一个一个的海拉锥,会不会是从你装海拉锥的那个编织袋里漏出来的呢?”眼尖的张志勤突然在河边满是砂石的脚下发现了还带点湿气的几个散落的海拉锥。
赵慧兰附身捡起来,像个侦探似得皱着眉朝前看,“这么大个的海拉锥,还湿乎乎的,估计就是从我那个编织袋里漏出来里。哎,对了,我今儿个早晨刚把我那个编织袋底儿那缝了一下,估计是摸海拉锥的时候又刮开了。这差不了,肯定就是偷我海拉锥的那个娘们道上走着漏的。志勤,走,咱们顺着这海拉锥追,保准能捉住那个贼。”
“嗯,肯定没错,走,咱们赶紧追。”张志勤迈开小腿就开始捣腾。
“哎,等等等等。你那还有多的塑料袋没有?”赵慧兰问。
“嫂子,这会你还要塑料袋干啥啊?”张志勤不解地问。
赵慧兰一边急急忙忙的捡着落在附近地上的海拉锥,一边说:“这掉地上的海拉锥还得拾起来,要不等最后你追上去里时候人是捉住了,海拉锥也漏完了,那不是白追了吗?”
张志勤一把拉起赵慧兰,“嫂子,你别光顾着捡芝麻,到时候可别把西瓜给丢了昂。这地上才几个海拉锥啊?你拾这三五个的功夫,人家早跑没影了都。走走走,赶紧追吧昂,快些!”
于是两个风风火火的农村妇女就开始在河边顺着“凶手”留下的线索,开始追踪。
赵慧兰时不时的还捡起地上的大个儿海拉锥,手里攥不下了就装到上衣口袋,上衣口袋满了就塞到裤袋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她们笑。小鸟说“嗖嗖嗖”,你们为嘛这么急匆匆的走?
俩人沿着河边一路小跑了大概四五里地之后,终于在李家屯村口的一条路上发现了“嫌犯”花格子衬衣老娘们。
“就是她偷的,MLGB的,我认识我那个编织袋,上头还有我故意拴上去的一截红头绳呢。”赵慧兰低声说。
“前头那个娘们,你给我住那,狗日的看你这回往哪儿跑?”张志勤在百米开外就大喝一声,企图震慑住对方。
“志勤,你等咱们追上去你在嚷嚷不行吗?”赵慧兰一边说一边加速。
果然,那个花格子老娘们一回头看见追过来的俩人,拔腿就跑。
“看,我就说吧,叫你先别嚷嚷。”赵慧兰一边追一边责怪张志勤刚才的鲁莽行事。
“嫂子,就凭咱们俩还追不上她一个老娘们吗?看我的吧你就。”张志勤话音刚落,立即加速。强大的大小腿肌肉牵动膝关节和踝关节,弹力十足的足弓提供前冲力,在那一刻,张志勤宛如弗雷泽附体,博尔特上身,在崎岖不平的河边小路上起步,加速,冲刺,瞬间就甩开了赵慧兰,追上了花格子老娘们。
“跑,跑,我今儿个就看看你还能往哪儿跑!你MLGB的这么大年纪了,你当啥不行啊,非去当贼!“张志勤经过刚才一通加速,也是累的不行,堵住花格子老娘们的去路之后就猫着腰不停大喘气。
“志……志勤?”花格子老娘们被弗雷泽附体的张志勤截停之后,被吓了一大跳,当下急忙定睛一看,原来是熟人。
张志勤喘着粗气,闻声抬头一看,不由得也是一惊:“三……三妗子?怎么是你啊?”
追上来的赵慧兰看这俩人惊诧的表情,忍不住问:“志勤,怎么?你认识这个贼老婆子吗?”
花格子老娘们眼见无法逃逸,只能垂头待死。
张志勤略显尴尬的说:“这……这是我三妗子,胡三妹。”
花格子老娘们强挤出一丝笑意,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板牙。
赵慧兰愣了一下,旋即面向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笑容僵硬,低眉顺目的胡三妹,“你,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哎,那个,不是,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海拉锥的。”胡三妹发黄的眼珠子急速旋转着,“我,我不是也去摸海拉锥了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看见河边有个编织袋。我也不知道编织袋里装的是啥,刚开始我还当里头装了半袋子,半袋子那个,那个石子儿呢,嘿嘿。我不知道里头怎么是海拉锥,嘿嘿。这是你摸的海拉锥呢。给给给,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啊,呵呵。我也不是故意拿的,嘿嘿。给,给你拿回去吧。”
胡三妹说着伸出自己干枯黑瘦的手,将好不容易到手的海拉锥依依不舍的递给了赵慧兰。
赵慧兰一把夺过那半袋子足足有五十来斤的海拉锥,鄙夷地说:“你不是故意拿的?你不知道这里头是海拉锥?你别鸡巴睁着眼说瞎话了昂!你还当里头装里是石子儿,你说你背这半袋子石子儿回家干啥啊?这河边到处都是石子儿,你上哪儿弄不行啊,非大老远里跑到俺们村河沿儿上去背半布袋石子儿干啥?”
“三妗子,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就在家好好歇着呗。你说你不好好歇着出来也行,你别拿人家别人的东西嘛。你这传出去不让别人笑话吗?”张志勤对这个三妗子显然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
“哎呀,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是故意拿的。现在这海拉锥也还给你了,你们就回去吧。我家里头还有点事呢。那个,志勤,我也不叫你上俺家吃饭了就,嘿嘿。那我先走了昂。”花格子老娘们说完急忙转身以竞走的婀娜身姿消失在不远处。
“你这个妗子怎么这样啊,志勤?这么大年纪还学别人当贼,真是为老不尊,也不嫌臊。”赵慧兰背着费劲巴拉找回来的海拉锥不忿。
张志勤叹了口气,说:“嫂子你是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人。一看见什么东西,甭管是什么,只要是没人在旁边看着,人家保准没羞没臊拿了就走。我还记着有一回我娘刚从地里摘了个北瓜,后来去上茅子就搁在猪圈边上。就这么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我娘出来怎么就找不着了。最后俺们邻家说他看见我三妗子拿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这样啊。”赵慧兰感慨。
“唉,怎么说呢。我这个妗子贼是有点贼,可有时候也觉着她挺可怜的。她爷们死的早,就剩下她一个人带着仨儿子。大儿子脑子有病,这么大了还成天把屎拉到裤裆里;二儿子今年也二十七八了,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不说,成天好吃懒做,动不动还打他娘一顿;老三也二十五六了,成天吊儿郎当,不是喝醉了耍酒疯就是打媳妇。唉,摊上这么几个小子,我妗子这辈子算是享不着半点福了,不叫这仨败家子腻歪死就算好的了。”张志勤语气里透着无奈。
赵慧兰闻听此言,刚刚中烧的怒火也渐渐熄灭,“怪不里我看你这个妗子怎么有点二二乎乎的呢,摊上这么几个小子不二乎就奇了怪了。唉,以前人们重男轻女,都说儿子生的越多往后越享福。现在看看你妗子,这话可一点也不一定昂。”
“可不?要我说还不如不生那几个败家子呢。你看咱们村那个老书来,三儿子,三闺女。儿子们没钱不管他,这闺女们都嫁了个有钱的也不管。现在可好,一个人天天鸡巴拾破烂,住黑屋子,吃剩饭。老书来年纪也不大呢吧?”
“和俺老丈人他们差不多,估计还不到五十呢。”
“就是,五十不到,你看看他那样。头发都白完了,走道弓着那个腰你看那脸都贴着地了,耳朵又背。不知道的人肯定当他都七老八十了。你说那时候生那么多孩子们干啥嘛?哎呀,造孽呢这真是,真是给自家造孽呢。”
“唉,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顶用。该他们遭罪了那是,别人有什么法啊?”赵慧兰大踏步走着。
二人沿原路返回,没过多久就把刚才发生的不快忘记了,也停止了针对“子不肖,儿不孝”话题的讨论。
日近中天,刺眼热辣的光芒似乎要将大地烤干,要将所有黑暗的事物burn to ashes!可太阳公公不知道,要想让光明真正洒满大地,除非这个世界上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白就不会有黑,没有黑暗也就不会有光明,善恶,丑美也是一样。事物总有它的对立面,这是世界的本质构成,只要你承认这一点,心里就会坦然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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