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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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第一码头

陈建新

浙江第一码头位于秋涛路南端的南星桥三廊庙，一条长长的引桥，直通到钱塘江边，与萧山西兴遥遥相望。引桥的造型颇像前几年得了奥斯卡金像奖的美国电影《廊桥遗梦》中的廊桥，只不过它是水泥砖块砌就的（最近从系友宋一洲处得知，浙江第一码头由清末富商胡雪岩捐资建造，特此记上一笔）。

浙江第一码头约建造于民国初期。在钱江大桥尚未造好之前，浙赣线与沪杭线被钱塘江一分为二，杭州人想坐火车去金华上饶等地，必须在第一码头登轮过江。作家郁达夫在他的《杭江小历纪程》中这样描写他第一次渡江乘车南游：

“午后五时，赶到三廊庙江边，正夕阳暗暧，萧条垂暮的时候。……登轮渡江，尚见落日余晖，荡漾在波头山顶，就随口念出了：‘落日半江红欲紫，几星灯火点西兴’的两句打油腔。”

这篇游记写于1933年的冬天，重读这篇游记，我眼前彷佛出现了当年浙江第一码头的热闹情景。其实，即使在茅以升主持建造了钱江大桥之后，浙江第一码头在很长时间里仍然起着沟通浙江上八府和下三府的枢纽作用。在码头登船东渡，换乘航船或埠船，便可直达绍兴、宁波，假如坐船溯江而上，则可以前往富阳、诸暨、桐庐、建德、义乌、金华、兰溪等地，南来北往的旅客，都须在第一码头上下。早年的杭城布局，以官巷口一带为中心，南连南星桥，北达拱宸桥，成一夫挑担之势。拱宸桥的繁荣得益于其位于大运河最南端的优势，南星桥能够成为当时杭州城南的中心，则实在是托了这第一码头之福了。

在我的少年时代，南星桥还是杭州城的东南门户，尤其是江对岸的萧山人，进杭州必定在这浙江第一码头渡江而来。无论春夏秋冬，早晨你只要站在码头出口处，每隔10几分钟就有一班渡轮靠岸，推着车挑着担的对江人（这是杭州市民对萧山人的称呼）熙熙攘攘地从引桥出来，他们嘴里讲着硬朗的萧山话，很快便融入南星桥的集贸市场中去了，也有人沿着中山路往城里赶（旧时的杭州以八大城门为界，所以，从南星桥往北走，须过了凤山门或候潮门才算进了城），大约在城里农副产品能卖出更好价钱。

前几个月去南星桥，才知道这浙江第一码头已完成了历史使命，很快就要拆除了。在它的旁边，建起了一座羊毛衫市场大楼，那高大巍峨的气势，令这座水泥“廊桥”越显瘦小猥琐。看来，不拆除它，实在也不像样。许多时候，历史的发展，就是如此的无情。我用我这刚悟得的理性认识，悄悄地扫荡着心头那一丝惆怅。

（此文写于90年代，刊登于钱江晚报“晚潮”副刊。在那不久，南星桥更发生了很大变化。复兴大桥很快建成，与钱江北岸的中河高架和秋石高架对接，成了钱江两岸的交通要道。当年被我描写成高大巍峨的羊毛衫市场大楼，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但巍峨不再，则是肯定无疑的。因为开车走在复兴大桥上，这座大楼已经被更多更高的楼层淹没。历史正在加速往前发展，我这种文人式的感叹，连历史泡沫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