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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先让我在天桥那儿等着,过了一会又说自己在星巴克门口,天气阴沉,气压很低,王府井百货门口人来人往,我一人扶着栏杆刷着手机,显得有点无聊.
我是路痴,自然找不到星巴克,只能在天桥上等着,不一会听得底下传来一声"冉大姐",我俩相视一笑,默默向前.
她说在成都,冬至一定要喝羊肉汤,我说我们那儿没这习俗,好像我爸也不喜欢吃羊肉.
反正成都每年的冬至都要吃,她说.
第一次吃羊肉汤,也是她带我来的,当时和她妈一起,我也是生平第一次吃,看见雪白的羊肉汤在面前咕噜咕噜地冒着浓密的雾气,我认为这是四川人民第一次在饭桌上显得含蓄和平和,结果蘸料里的腐乳和小米椒又将我拉回现实.
她挺能吃,喜欢把食指中指无名指捏在一起扶住筷子的一头,大刀阔斧地在锅里夹羊肉,像是甲壳类动物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钳子,夹起来的肉能堵到手心去.
好吃,我说,真好吃,以前真的没有吃过.
那时我20岁,想着以后每年都能都在成都吃到羊肉汤,胃里正在消化的那一堆羊杂,在泛出温暖的香气.
又是一年冬至,我们急匆匆地赶到以前的地点,来得晚了,街道旁边都坐满了人,连羊肉店对面的那些巷子里也摆上了蓝白相间的塑料板凳和掉漆的棕色大方桌,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哪家是哪家.
老板儿,还有位置莫得?她问.
我们逮着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妈,她茫然地抬头往对面看过去,虽是在竭力地寻找,但眼神平淡地没有任何变化,我们知道没有可能了,背后有人在叫大妈的名字,她本能性地诶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们悻悻地站在一个巨大的银杏树下等着,偶尔有叶子掉下来,落在帽子里,身上,脚下,地面干净黝黑,银杏饱满脆黄,我用脚跟轻轻地把它们归拢在一起,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
走吧,看来是吃不到了,我说,我们明天再吃吧.
但是羊肉汤就是要在冬至这一天吃才有感觉啊,她略微有点失望.
走吧,走吧,又不是吃不到了,我们下次再来嘛,我挽着她不耐烦地往前走.
只是无心地一说,谁知道一语成谶.
我们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那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前几天同事提了份羊肉汤到我家吃饭,揭开盖子,香气和骚气铺面而来,似乎一下子把我带到了那个人声鼎沸的巷子里去,哗啦啦的银杏叶,聒噪的叫喊声,咀嚼羊肉的砸吧声,小孩子张着一张油得发亮的嘴眼巴巴地等着大人挑肉的发出的嗡嗡的撒娇声,我和她在羊肉的香气里,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些话,等着下一片银杏掉在跟前.
尽管我并不是因为羊肉汤才想起她,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特别是在即将到来的冬至,总觉得那次银杏树下的谈话,应该再久一点,那样,那次的遗憾就不会是真正的遗憾了.
如今,我养成了冬至喝羊肉汤的习惯,习惯养成很容易,戒掉却很困难,因为我不是在重复一件事,而是重复地想念一个人.
有些情感可能真的不需要回应,谈不上自得其乐,甚至可以说自欺欺人,虽然知道要往前走,但走的时候又显得力不从心,一路跌跌撞撞,人来人往,想不开的就是想不开,尽管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
冬至又要来了,往后哪一次的羊肉汤,都比不上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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