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父亲回村箍窑)
进入七十年代有财的父母渐渐老了只吃饭不管事,再说他的丈母娘杨田菊也行动不便,有财两口把她接到家里小心侍候,但这几个老人并不省心整天唠唠叨叨,有财要上班还要管老人,真是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把他两口弄的焦头烂额……老金在战争年代多处受伤几年前经常住院治疗,但身体越来越差,他回到老家埋葬了父亲后再也没有回来。有财和刘汉世雄商量要去鸡西看他,但由于种总原因还是没有成行。后来梦云来信说老金于去年去世了,由于老金病重在医院交待他死后不开追悼会不大操大办一切从简,所以梦云并没有通知他们,有财听到这个不幸消息后给梦云发了一通脾气,骑车子就去找世雄,世雄得到老金去世的消息也十分震惊,但为时己晚,二人只能咳声叹气,别无它法。
世雄家住在李家庄村边涝池旁边,大门前有一棵老槐树,进得院子两孔面北破窑洞,院子座西面东三间厦子,靠大门面南还有两间大瓦房,由于年久失修瓦房内己经不能住人了,房里安一付石磨,院子窄长,八十年代他给单位请了假,雄心勃勃想改变现在的住房条件,为此谋划了几十年,退休后他准备自己倒砖箍窑。但那时资金短缺,靠他一人几十元的工资想箍七孔窑洞几乎不可能。早在六十年代他就有改变住房条件的这种打算,在七里镇工作时,他从煤矿上拉了三车煤一直存放在我家的前院里,后来生产队烧砖把煤借走了,为此他没少和母亲吵架。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我在七里镇开车,父亲把拉煤这个任务交给我,他和大弟在村里申请了箍窑的地基。
一九七九年的腊月几缕炊烟慢慢腾腾升起,偶尔听见几声闷闷的犬吠声,一大早父亲夹着镢头就出了门,凛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割一样,路旁的槐树枝在空中狂舞着那干巴巴的树枝,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路边枯萎的蒿草无精打彩地耷拉着脑袋在狂风中战粟发出沙沙的声音。父亲缩着脖子弓着腰胳膊窝夹着镢头就来到窑背后面已经划好的地基上。他放下镢头拾了点柴草在背风处把它点然,然后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一盒延安牌香烟看了看四周,把烟在烟盒上碰了碰拿起一根正在着火的柴棒把烟点着,蹲在地上贪婪地吸着,这时浑身感觉有点热乎乎的他便开始干活。
这时我的姨父也来了,他家到我家不到三里地抽袋烟的工夫就赶过来了,腊月天寒地.冻挖不开,父亲从城里买来洋镐一点一点挖了起来,这洋镐拿在手中挖在地上震的手臂发麻,每挖一下地上留下一下小白点,别看父亲在外工作了几十年,但农村的活样样他都精通,摇楼、犁地、铡草、扬场无所不能,而且父亲力大如牛,完全不像个在单位上班的公家人。姨父来后二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干活,父亲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两下三下,每次只挖一个点,就这样一块块冻土挖开了,他的手上震开了口子,父亲蛮不在乎,头顶上已经冒汗热气腾腾,父亲摘掉帽子取下围巾解开上衣扣子抡起镢头继续大干!不到四五天的工夫七孔窑的地基就挖好了。
过罢年惊蜇刚过就开始打背墙。这打背墙也是力气活,打墙前先借了十几根檀木然后安板,再把檀木绑定装土,然后用柱子(一种用石头做成园蛋再在石蛋上装上木把,这种打墙的简单工具那时在西北农村最常见)打一遍,这样一层一层扔土换檀木一天打一土墙,从早上到晚上一口气下来,一土墙就展示在眼前,这样累死累活,一连十几天背墙就打成了。有天放工回来父亲又饿又累,坐上在窑里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柿子,又喝了一大碗水这才吃饭。
父亲平时穿衣并不讲究,有个爱好就是抽烟喝酒,六十年代他在酒厂当会计时家里的案板下放满了瓶瓶罐罐,社会上一些亲戚朋友经常托他到厂里打散酒,这个爱喝酒的习惯一直保值了几十年。每天下班回家,父亲总是让母亲炒菜,没有炒菜咸菜也行,他总要喝上几口酒才能入睡。现在回家干活也是一样,吃饭前他总是少不了喝上几盅。等到春暧花开父亲就开始平场子准备倒砖。
这倒砖坯子可是个力气活,天渐渐暖和父亲和二弟拉水和泥平场子倒砖。那个季节天还不是很热,父亲挽起裤腿跳进冰冷的泥水里开始和泥,刺骨冰凉的泥水似他的双腿很快的就麻木了,但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把窑箍成,为了这个愿望他奋斗了几十年,他一定要在有生之年让他的老婆孩子住上窗明几净的砖窑洞,为此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大干一场,他不怕苦不怕累,一天下来大汗淋漓腰酸腿疼,但他望见自己倒的砖坯子一排一排摆在砖场上,又一层层垒成了一人高的砖墙时,他高兴的笑了。那时把砖坯倒好再晒干上架,这年春天雨也特别多,人常说春雨贵如油下的滿地流,这下雨本来是好事,三年不下雨一但下场雨,种田的说及时雨下的好!这赶路的叫苦连天,可就要骂娘了。虽说这淅淅沥沥的雨下的好也下的及时。但对我家来说未必是好事,这春雨把土坯砖垒起快要干透的砖坯下的倒的倒垮的垮。尽管那时对于防雨做了些准备,砖场周围准备了一些盖砖的柴草,短时间应付一下还可以,但也耐不住这十天八天的连阴雨,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天,雨水把砖坯泡成了烂泥。
父亲气的吃不下睡不好,整天唉声叹气!等到天气好转,他们重新整场子又开始和泥倒砖坯,等二次上架的砖坯干透了,他对我说不请技工这砖他自己能烧,我说这烧窑不是个小事情,不但懂技术最主要是黑天白夜的要守在窑上看火,如果稍不精心这砖就烧红了,以前的辛苦就白费了,而且这身体也吃不消。人不是机器这样一直干下去……父亲蛮不在乎说他以前在机砖厂当厂长时常和烧砖师傅在一起,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添煤,什么火候算正常,什么情况下用大火什么情况下用小火等等,果不然第一窑砖烧的非常成功。接着又烧了一窑砖,我回来看见父亲明显瘦了,眼晴布满血丝腰也弯了背也驼了,那时我心像刀割一样疼,但也无能为力,父亲就是一头犟牛,我怎么劝他也不珍惜自己。
一轮明月挂在苍穹的边缘,银色的月光铺满大地,照着这堆满砖场刚出窑的蓝色砖堆上,秋夜的星空晴朗透明,淡的白云像水波一样轻柔荡漾很美,月亮高照柔和的月光把村庄笼罩在一片银黑色的色调里,显得有些轮廓模糊,微风徐徐吹过,弥漫着一股特有砖窑里散发出的气息。父亲在月光下一次抱七八块砖往车上装,看到父亲弯腰起身再弯腰再起身,这连续不断的动作一气呵成,就像上足发条的钟表滴滴㗳㗳永不停字,他把砖从地上一次又一次的抱在车上,我能说什么呢?父亲一言不发只是拼命干活。我的心都要碎了,心里在滴血。等这砖全部运完,我想父亲该歇歇了,谁知他和二弟商量又要箍窑。
我见议请匠人和小工,父亲说这大工不要请咱自己干。我心想这箍窑不但是力气活还是技术活万一搞砸了,不但要从头开始,而且这土工活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完成的,但父亲很有把握,他信心满滿的说没问题,别人能做到的咱也一样能办到。就这样窑箍成了父亲却累病了。有一天父亲放工回来走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我赶紧过去扶住他问他怎么了,他说身体不舒服头晕眼花,我让他别干了回去休息,父亲靠在墙边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可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他又把烟装了起来要我送他回家,我想父亲多日操劳从打墙倒砖烧砖箍窑一天也没歇着,是不是劳累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但这时的父亲水喝不下饭吃下去又吐出来,我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检查结果他得的是食道癌。父亲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水米不进每天打吊针,输代血桨等营养品,我黑地白夜守护在他身边,八十年代初还是生产队人们都不富余,吃的还是杂粮馍,医院里病号饭却是白面白馍,每次我买来病号饭父亲望着雪白蒸馍说“孩子多吃点这么白的馍只有医院才能吃到,可惜我一口也吃不下。”我听了父亲如此的语言只能背过身偷偷的流泪,父亲睡到床上说这医院里那么多的病人就我得的是绝正,我不住了我要回去。
未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作协会员
李明芳二零二四年
三月七日于黄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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