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故事

碧蓝长空一眼无际，在视野的尽头消失在黄沙中，在这茫茫沙碛里，有一小城伫立在阳光下。

小城的西门，两排绿荫遮地的垂柳，顺着条石铺切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破旧的城门口。布满青苔，缝隙里长着野草的颓圻的城垣，在灰黄的大地上延伸。
从城门口的阁楼上，可以看见城墙背后遮掩住的凸起的屋檐与一叠一叠的土瓦。沿石板路过了城门口往里走，便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房屋，沿着青石板排列两边。
离城门口百来米的地方，一幅灰白色麻布织的旗帜，写着“南来北往”，飘在一栋两层树色的建筑上。
这小城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属于北地九镇所属的一小城堡。到了现在，昔日的小城堡已经成为一个商贸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贩、刀客、军人为这小城增添了丝丝繁华。小城的居民由原屯居戍边的军民，增添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形形色色的人。
小城在日日夜夜风沙的浇灌下，褪去了往日的光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有些严重的地方已残缺不全，也不知是哪年匪军攻打所致。
到了这民国时代，小城已经没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连驻军也撤了，只有城里的一个保安团。说是团，也不过百人左右规模，用来维护城中的秩序。
这时，城外远远的的一支驼队，随着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沿路边夹道垂柳走来。城中的瓦肆间升起了一道道青烟，斜挂的太阳也出来应景，照在垂柳上，还有一些透过柳枝射在了地上与墙上，拉长了一颗颗绿柳。
“爷爷，您看，又有驼队来了。”小男孩指着逶迤西来的驼队。
“爷爷，您怎么老是喜欢看驼队？”小男孩不等老人说话，又开口道:“爷爷，您是不是在等人呀？”
老人的心思似乎被猜中了，额头的皱纹稍稍动了下。“娃啊，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小男孩一听讲故事，激动的摇着老人的胳膊，“爷爷快讲，快讲。爷爷的故事最好听了。”
老人摸了摸男孩的头，凝视着西来的驼队，好像是在构思，过了一会才开始说:

以前啊，有一个人，他叫“水儿”，他从小便励志要做一名刀客，跟随驼队四处闯荡。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小月”。他们从小一起玩沙子、一起放羊、玩过家家……
邻居见了都打趣他们，说“水儿，你长大了娶小月好不好”。水儿瞟了一眼低头红脸的小月，拉着她跑了。
日子就在孩子的玩闹与大人的谈笑中过去了。
有一天，一支西来的驼队进了城。晚上，小月焦急地来寻水儿，说她家要跟着驼队往东走，接着去南边。

……
远远的狗吠声，把悬月惊吓，忙得躲进乌云。小城边缘的城墙因月光的褪去，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连守城兵士的嬉笑也消失在黒霭中。
水儿看着小月，小月也看着水儿，四眼相对是夜色的清凉。
“水儿，你为什么想要做刀客？”
“刀客可以南来北往。”
“那你以后来找我不？”
水儿扭头去看远处昏暗的灯火，过了一会才说:“不知道”。
此刻夜又安静了下来，月儿探了探头，终是离开了乌云，小城便重新笼罩在月光下。“月亮出来了，”小月欢笑道，睁大的眼全被月光装满了。水儿望着小月一笑一颤的小酒窝，也裂开嘴笑了。
“驼队明天就要走了。”
“还会回来吗？”
“你还会在这儿吗？”小月说着站了起来，捂了嘴轻轻打哈欠。小月站在屋脊上，抬头望着星空；水儿坐在屋脊上，望着小月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中，喉咙动了动，嘴边的话究是没说出来。

……
城里的鸡催了几遍，启明星才伴随月亮沉了下去。这时天还灰蒙蒙亮，淡蓝色的光芒笼罩着小堡，给小堡中沉睡的人舔了几分舒适。白天干燥的空气，也不知被吹了一晚上的风给飘到哪儿去了，只剩下冰凉潮湿的雾气。
只见一支驼队自西往东穿过青石板砌的大街，滴滴答答的出东门去了。

“爷爷，没有了吗？那个水儿后来有没有做刀客 ，有没有去找小月？”
小男孩看了爷爷半天，也不见爷爷开口，生气的说:“爷爷耍赖，故事只讲一半，这是我听过最差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