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门,屋子里没有一点人气,而他也无心去理会这些。他很累,每天都好像上了发条一般的转,好不容易才回趟家。似乎已经是三个月了,还是两个月?记不清了。他突然有点烦躁,随意将包丢在地上坐上了沙发。
冬日里的皮沙发冰得瘆人,冰得他皱起了眉。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就曾因为沙发买木头的还是皮的和他吵得不可开交。她的确是太无理取闹了一点,每次吵架,到最后总是大哭着控诉他根本就不爱她。结婚以后,次次如此,什么事都能绕到这上来。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沙发太凉了一点,于是随手一抓,却抓到一只娃娃。是一只小兔子。她属兔,两人结婚三年的时候他送的。然而送出去不到一个月,就被她亲手撕开了,他记得她像疯了一样地满眼是泪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告诉我她是谁,她是谁啊!”哪里就有谁了?谁也没有。不知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捕风捉影,他很累。
客厅里真的冷到他坐不住了,于是他走到卧室,却发现没有人,书房的门倒是关着。自从有次她大吵着砸碎了他最爱的花瓶而被他掴了一掌之后,她就买了张沙发床放在书房里,自此只要一吵架,就进书房反锁了门。这倒也好,落得清静。
他走进书房里,本以为应该是暖的,却仍是冷。她没有开空调,整个人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头发散乱着,一小截被单盖在眼睛上。她睡眠不好,怕光,还怕声音,晚上睡觉要带耳塞,可即便如此,他晚上翻个身她都会醒,醒了以后便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有几次他半夜醒来,看到她披着衣服伏案写稿子,说正好灵感来了,他便翻个身继续睡。也不知为什么她的灵感总恰巧在半夜。
他看到桌子上的电脑没有关,七彩泡泡的屏保一闪一闪的,各种书和稿子堆在桌子上。她的字总是那样乱糟糟,但其实原本能写好的,不知为何总是不肯好好写,他翻了翻她的本子,突然看到有一页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和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字迹是难得的娟秀。有什么好惘然的,他们还有当时吗?唯一的一点“当时”都已经在常年的争吵里磨光了,磨完了。
他平静地合上本子,想走出书房找点吃的,他有点饿了。她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一动不动的,身上是单薄的睡衣。他看的出来,她似乎又瘦了。
他终于叹了口气,揭开大衣笼住了她,她没有回抱,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又是哭得像一个孩子。她哭起来特别奇怪,不停地抽气,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的心软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们离婚吧。”她说,此时已是平静下来了,而他的手也僵住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雪来了,纷纷扬扬的,枯枝一柄柄指向天空,雪花就交错着从缝隙里落下来,不一会,地上就全白了,白的纤尘不染,似乎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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