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下午两点,又到了西界山脚下。
天气微晴带阴。随新修的自行车赛道循山脚而上,然后折而向东,横斜着沿山曲折而去。地势逐渐开阔。向路的北面望望,群山层层远去,直接天际。路的南面就是磅礴而巍峨的西界。从近到远看看,几树樱桃花白亮盈眼,这一岭那一湾一片片树色嫩黄泛绿。
春天真的来了。
斑鸠的叫声偶尔响了几声,比前一段时间的此起彼伏淡了许多。
我听到了熟悉的铜铃声从前面的山岭那边隐隐传来。
那应该是好几天前我遇上的那个在此养羊的人的羊吧?
我沿路往前走,过一岭,下一坡度不大的塆,再上岭,走一段路,远远的就能看见路上边用红毡布黄毡布遮住墙沿的羊圈了。羊颈上挂着的铜铃叮叮当当的响声清晰地传来,很悠闲,也很亮脆,极有韵致。
我离开自行车赛道,爬上路边土石坎,至羊圈边。隔着遮有毡布的栏篱望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无羊也无人。但距羊圈不远的山坡处却是铜铃繁响绵密,越来越近。我站在羊圈边一石上向山坡边目寻而去,先见到黑的白的五六只羊了。接着,上衣穿着迷彩服的养羊人也出现了。没错,就是我几天前见着的那个养羊人。
养羊人将几只羊赶进羊圈,抬头看了看站在圈外的我,就招呼道:"是你啊!"看样子他是认出我来了。"进来坐坐,讲讲白话。"他热情地替我开了遮了黄毡布的篱门。羊圈靠山边的是用石简易地垒起的墙,上面用木做檩椽,再用石棉瓦相覆,室内摆一张床,铺上棉被,就成了养羊人的居处了。外面用铁皮遮顶,铁皮围外,绑几根横直的木棒,下垫泥石筑牢,便是他生火做饭的地方。
火还燃着,是用山里捡来的硬木干柴生起来的。火上架有三脚的铁架,一黑糊糊的水壶正架在铁架上。养羊人让我坐靠火边的椅子,自己也提了一把椅子陪坐。我们就攀谈起来了。
他不是西界山边的人。他老家长潭坪,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当年因溇水要筑电坝而移民,他是随小女儿而住桑植城的。由于闲不住,先是在西界山脚下包地种苞谷。开头几年每年能收五千多斤苞谷,后来两年却只收了三四千斤。前年接了西界山边姓胡的养羊的场子,养了几十只羊和几十只鸡,还种着苞谷,太累了!去年就只养三十几只羊,鸡不养了,苞谷也不种了!
他说,他今年六十四了。他小女婿在外包光缆工程,他以前随着女婿做事,渐上年纪,又不自由,就回来包地种苞谷了。前年从姓胡的手中接手羊圈养羊。
说起接手养羊,他颇为自豪。姓胡的羊圈主人养了几百只羊上千只鸡,结果亏损得厉害!你看他怎么养羊的?把羊放到山上不管,自己喜欢赌博下山想玩,羊儿满山上下跑,跑到别人的田里地里吃人家的油菜苞谷蔬菜,时时几百几百的给人家赔!大羊是带绳索的,在山上缠着树木,勒死了好多头!你看我怎么养羊的,我几乎很少离开过西界这个山边!还有,我不养那么多,我只养三四十只,能照看周全!还有,我让羊在山里吃饱草,很少用苞谷子喂养羊子,几乎不花什么成本!
圈舍里的铁架下火明明灭灭,很温暖。水壶里的水烧沸了。他给我倒了一杯水。时间不知不觉过了接近两个小时。四点了,我得下山了。
养羊人送我出门。天还是多阴少晴。太阳偶尔在西天里露出银白的脸面。我从小路下山。羊圈里的铜铃声渐渐远离。西界磅礴巍峨的峰岭也渐渐远离。有几声稀疏的斑鸠"咕咕一一咕"陪了我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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