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面开满的野菊花
清晨,操场上吹响了集合的哨子。
许多人都还在睡意朦胧的时刻领着迷彩服上衣开始往操场上跑去,而我在操场上拿着刚刚在食堂买好的馒头等待着教官的集合哨声。 看着陆陆续续来到操场上的同学们都一脸的明媚,彼此互相陌生的微笑着开着玩笑。我潜意识的把馒头迅速的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因为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室友,或许我们还彼此陌生只是看着对方浅浅微笑。
这是我第二次军训,也是来到这个陌生的新学校的第一课。
早晨起来跑步,然后就是吃早饭的时间。一周下来脑子里全是稍息,立正,齐步走,正步走,然后再立正。偶尔在正中午的时候可以看见几个体力不知的人倒下,可以看见爱撒娇的小女生们是怎样在站军姿的时候出洋相。也不觉得难怪吧,生活在城市里被父母娇生惯养的已经不再是少数,然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大巴山深处的小孩子。
由于近来的天气炎热的缘故,学校破例放了一下午的假期。
男生们还来不及更换身上的迷彩服蜂拥的向学校大门口走去,一些爱美的女生去了寝室化好淡妆换好衣服挎着小包渐渐的离开。我静静的坐在食堂的门边看着刚刚还人山人海的场景渐渐的消失了,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成双成对表情暧昧的人消失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陌生一种压抑的心情由然而生。直至他们的背影模糊在喧嚣的操场,剩下寂寞袅袅树荫走廊的时刻我才安静的离开了早已经关门的食堂。回到宿舍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了,剩下生活老师一个人拿着绿色的扫把扫着地上剩下的可乐瓶子,唰唰响的声音三楼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这所学校位落与繁华都市的边缘地带,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上,可见偏僻的程度。
我推开宿舍的门,换好衣服静静的躺在上铺脑子一片空白。耳边还可以听见外面知了唧唧的响,贯彻了午后另一种夕阳西下的黄昏。便走到窗台旁边,看着远处冬天看不见雪的城市,在夜晚霓虹灯照耀灯红酒绿我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不远的小山丘绿草成荫,泛着点点的黄色衬托着这咖啡色的夕阳和天空橘黄色的白云。
有一种冲动,吸引着我跑下宿舍的大楼去后面的小山坡。
不久,我便带着一种莫名的心情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它就在学校的后面,其实离学校并不是很远,只是隔着一道围墙。遍地的清幽幽的绿草,和茸茸的青苔,已经看不清楚被脚印踩出的小路。此时我已经踩在绿草的身上,感受着一股泥草的芬芳。慢慢的往前面走去,扯下青草的叶子叼在嘴上,品尝着熟悉依旧的味道。回忆,往事渐渐的涌上心头,真是没上山头,往事早已上了眉头。突然看见脚下的河沟旁边的石缝隙中开满了绚烂的野菊花,在清风中无虑的摇摆。
我躺在石板上,看着头顶上的黄昏和橘黄色的白云,闻着泥土、青草、野菊花混合的味道渐渐的沉醉。慢慢的感受回忆带来的忧伤,直至我,渐渐的在这个时候想起许多。
(二)还未绚烂的小野菊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准备好了去学校的行李,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逃难似的去了西边的火车站。
早已经习惯了父母早上叮嘱着说路上小心,或者一些什么天冷了多加衣服之类的唠叨。从初中到现在习惯了一个人去完成一些自己事情,去学校报名到开家长会,包括每次远行都会在电话那头听见爸爸妈妈在电话的那头说今天忙,今天必须得处理好这件事情,这次也不例外。高中的时候可能因为父母在外打拼,所以常常听见他们说加班。现在听见他们说今天和别人谈事情之类的话,还多了一句说自己长大了还需要别人照顾吗?
坐在出租车上挂了电话,心里一直抱怨着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当天晚上突如其来的暴雨,最后朦胧了我的视线,缠绕着这个即将离去熟悉已久的地方。
我拿着凌晨出发的火车票并排着长长的队伍,突然听见背后熟悉叫喊声——林。我仓皇的回头张望,看见满头湿漉漉头发,衣服还在滴着水的熟悉身影。
对,那就是我父亲。
看着爸爸的脸庞和额头上沾满了雨水,清晰的透露出生命脉络里细细穿梭的皱纹,在现在看来皱纹的阴沟如此的厚重。滴水的头发泛着雪花般的颜色,如此耀眼在眉头,揪心在我心头。白色的衬衣已经早早的湿透,贴在日渐苍老的皮肤上呈现出肉黄色,可以看出那充满肌肉的手臂和肩膀是多么的广阔。听着鞋子里的水声哐当哐当的走向我,此时此刻已经言语哽咽在咽喉的部位无法轻声的喊声——爸。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忘东忘西的。”说着将塑料袋递给我,透明的塑胶袋呈现的是妈妈出差捎给我的金德 巧克力。我不敢抬头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孔,怕看见更多不愿意看见他老去的模样,或者在我心中永远年轻的爸爸是不会老去的,永远不会的。
手指微微颤抖的接过塑料袋,僵硬的挤出一句说“怎么大的雨,还送什么巧克力呀?我自己不知道去买呀。”眼角的余光看见父亲长满茧子的手,让我有些无力,甚至开始责备抱怨自己说话的语气太重了。
父亲并没有和以前一样责备我乱花钱之类的话,却意外的唠叨的说:“这是你妈妈专门捎给你的,知道你喜欢吃巧克力。刚好我回家看见,就知道你这孩子爱丢三落四的,恰好外面又在下雨,猜想你是肯定不会回来拿的。又怕来晚了,送不到你手上,所以还忘记带伞了。”说完便呵呵的笑起来跟一孩子似的,眼色一直没有离开我。然而,我却依旧低着脑袋没有勇气抬起头。
“已经凌晨了,你回家吧。我自己知道上车不用送的,何况你明天还得上班,早点,早点回去休息吧。原本带有颤抖的声音被我伪装得没有一丝破绽,反而是理直气壮的下命令。父亲,只是点点头准备往回头,并丢下一句说:“有什么事儿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照顾好自己别感冒了。”
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拉住了父亲的手说:“外面的雨打,把我的伞拿上吧。”可是,父亲委婉的拒绝了,说什么出站自己打车回家,让我留着路上用。
说完,父亲转身就拖着哐当哐当响的皮鞋,多半是路上雨太大走得太急促了让光亮的皮鞋都进水了。父亲一直都是爱打扮的一个人,今天却在我面前意外的显得很狼狈。点点滴滴的一丝毫动作都揪着我痛,哪怕是地上滴着的雨水,一摊堆积起来的犹如难以言表苦水。
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和后面留下的脚印,一个印比一个印更深刻。直至永久的刻印心里,慢慢的流淌的看不见却绽放的伤口。
犹如,被风吹落下刚盛开的野菊花,惨落满地金黄。片片花瓣都是心碎落满地的场景,甚至看都不看去认真的看上一眼。
时光倒叙十年前。
父亲刚从外地打工回到老家,那时候我还住在乡下,父母不像现在这样有成就。
也就是在我九岁那年期末考试结束后,在我偏僻的小山村实行调考制度。每个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将去区里争夺名次,而我幸运的成为了其中尖子生进行调考,为这所乡村里的小学争夺名声。我一直生活在姥姥家,邻居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几年来每次调考都会是我。所以,已经不是什么奇怪或者值得庆贺的喜事,反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在当时家庭经济状况不景气的时候常常会犯难,何况去区里还得几十块钱的车费。
姥姥说这次上集市买粮食的钱都交了农业税了,剩下的是补给这月的电费,说着紧皱眉头。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了,预告我将会和以前一样提前走路去区里考试。姥姥一直抱怨父亲这么些年来一分钱也没有挣回来,可是父亲却一直说搞什么投资亏了,母子之间开始了一场持久的冷战。
那天,天还没有亮。
我在睡梦中被吵醒了,看见父亲一个人在土锅炉旁边忙活着。而我没有多余的去过问他究竟在干什么,只是收拾好考试准备用到的尺子和笔,坐在老屋的门槛上看着老师指点的重要内容。一直到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的时候,我准备一个人沿着小路启程去区里了。因为,姥姥说鸡叫不是最早的,而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寻找食物的时候说明天快亮了。
我推开破旧的木门,上面朱红色的漆已经被年轮慢慢的退却,剩下斑驳不清的痕迹。木门和往常一样陈旧的嘎吱的响,我尽量的不让声音吵醒爱失眠的姥姥。开一个小缝隙慢慢的挤出去,此刻却被父亲叫住了。
父亲插着从锅里拿出的油腻腻的猪腿,让我在路上边走边吃,说着递给我五块钱说是路上口渴了买瓶汽水喝。年少的我只是结果猪腿和钱便匆匆的赶路,生怕自己会迟到考场。却一直没有在意父亲,一直坐在门槛上抱着脑袋想些什么。我穿过田边的路到了山顶的时候,回头张望我家院子的那刻依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坐在我家门槛上,有种奇怪或者那时候我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拥有多大压力。
而,那片山头全是开满小野菊花的草,绿幽幽的不知道那个时候绽放出怎样的绚烂,坚强一样的绚烂。
而,我小时候却从未看见过那片山头绽放的野菊花。听说是被采药的老爷爷割下做药引子了,却未见过那些花开放出一整片的橘黄。或者是年少还不懂得是绚烂出一片的忧伤吧,是年少还不懂得父亲当时是怎样的望着我徒步走着漫长的山路的愧疚吧。
(三)九月依旧开出了思念的野菊花
我望着被天空中被风吹散的咖啡色的云朵,和橙黄色的夕阳渐渐消散。望着它们消散,凝聚了一股吹不散的思念。
我在心底想着想着就开始湿润眼眶,那些无言的爱,真挚的行动深深的烙印了在记忆里的深处。
始终没有想到,才刚刚开学不到一个月就如此的想念家的温暖。哪怕家里常常剩下我一个人吃着中午剩下饭菜,也是一种不会挂念不会相思的幸福。我看着那些零散开放一小朵一小朵的野菊花,依旧在风中摇曳。
如今,我慢慢的懂得了,慢慢的学会了改变,慢慢的不让他们再为我承担。
懂得了,花未开,心长眠。
小野菊没有普罗旺斯花季的浪漫,没有拉斯维加斯的色彩,没有薰衣草的忧伤。
但,花已开,心思念。
九月末里,慢慢的体会那些思念,还未来得及思念的东西。让人焦脆的背影,让人留恋的东西。深深的都刻印在人生花开的瞬间,然后,坚强一般的绚烂。
我回过头准备离开,慢慢的转身回头张望开满石缝隙里的一小朵一小朵忧伤的小野菊。或者,下一个回头会继续的思念,或许,会为那些挺拔在坚强中绚烂的父亲们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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