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黛丝伏身在铺着丝绸床单的大床上,正穿着那件不久前她从母亲衣柜里偷来的单薄蕾丝睡裙,又粗又黑的鬈发自然地散在脊背上,两条光滑的小腿正百无聊赖地交替翘起。她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无数次翻动的意外在她身下的床单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小洞,而她另一只手的手指则在其中一个洞眼里来回抠搜。
房子里珐琅彩西洋钟的咔哒声令她心烦意乱,于是她抬起身子,透过窗户向外望,目光越过树木蓊郁的花园和严密的石墙,越过墙上根根耸立的警告外人的铁矛头——即便其中有几根已经断裂,它们依然宣示着这个家庭应有的辉煌和不容侵犯。
街道上人头攒动,一阵阵节日的欢呼传来,狂欢的人群击鼓弹琴肆意高歌,无上限地冲天空放响火花礼炮,小梅黛丝通过隐约瞧到的女人们在空中散开的长发,就能想象到她们裙摆下的双腿在怎样旋转。
走廊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立马回头望向门边,手迅速在墙边掐灭烟头,并将尸体塞进挨墙的床缝里,如果有人把床拉开查看,里面只怕比节日里的街道还热闹。
走廊外的声音远去,她松了一口气,扑倒在床,睁着眼瞪着从房间内伸出去的露天小阳台。
床单上残留有火硝、冰淇淋和树木枝杈上露水的味道,她手指轻易地从床单上捻起一片鲜艳的碎彩纸。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在街道上与她遥遥对视不过十秒,便急匆匆地摘下帽子,满脸笑意地穿过人群,越过石墙,攀过树丛,翻进阳台,直闯进来。
街上有大把的单身漂亮姑娘,他依然选择挑战对这个家庭应有的慎重,理由无非很简单,人容易在冲昏头的情况下生出无限勇气,去做一些极具危险刺激的事情以获取更大的快乐。
他在鞋子碰到地面后的第一秒,甚至还来不及拂掉身上的泥土、树叶、节日气氛,便在礼炮齐鸣的声响里吻到了这个孤独瘦弱又热情似火的漂亮姑娘,人们开始纵情高唱,烟花一丛一丛冲上天空,不知谁家的宠物鹦鹉挣脱了脚链,惊慌失措地从人群的头顶扑扇飞过,无数因惊恐而脱落的彩色羽毛纷纷落下,被人手托起又抛开。
她披散的鬈发里满是让人难以自制的香气,那是在无数个夜里苦苦等待被捕获的小鸟的味道,他们在柔软的鹅绒大床上滚作一团,陶醉得像在狂欢节街道上狂舞的恋人。他们浸泡在一汪水里,两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紧紧交织,比被煮透的海带结还难解开。
“跟我在一起会有麻烦的。”她从两人狂吻间隙中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句话来。
他气喘吁吁,“我就喜欢麻烦。”
不,你不会喜欢的。她笑得唇角上扬。
楼下传来门被猛然踢开的声音,她从方才的回忆里抽出神来,目光继而落在靠近门口的地面上,那儿静静地躺着一只沾满颜料和泥巴的皮靴子,鞋子主人被抓走时的惊慌无措还历历在目。
随后她便听到了父亲火气冲天的肮脏咒骂声,显然他在得到仆人的通知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她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如今正在楼下遭受着怎么样的屈辱,她对他心生同情,但她知道这样的屈辱很快便会结束,这段残忍的回忆不会在他生命里留下太过长久的疼痛。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真可惜,他的声音动听,手指也实在好看。
一声礼炮,一声枪响,又一声礼炮,每一声都振奋人心、欢欣鼓舞。
小梅黛丝跑到阳台往下探看,没多久便看到楼下花园里,繁密的枝杈交叉间仆人们抬着一个沉重的麻布袋走出来,袋面上一块鲜红的斑点逐渐扩散,和节日的碎彩纸一样招摇漂亮,一辆马车正好整以暇地在后门外候命。
而另一边的大街上,随着慷慨的镇长开着满载啤酒的消防车对人们泼洒雨一样的啤酒水炮,狂欢被推向又一个高潮,姑娘们尖叫大笑着躲来躲去,男人则仰着头张开嘴让从天而降的酒雨肆意浇淋。之前泼洒的颜料被酒水打湿,在地面汇聚成五彩斑斓的河流。小梅黛丝看着人们滑稽的模样,几乎笑得要死,接着她转过身走进屋内,跟随这音乐扭着屁股跳起舞来。
hym 2019/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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