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

人生的第一次写作大概发生在学前班。爷爷送给我一个窄窄长长的本子，封面是非常有革命气息的“工作笔记”，透露出它的悠久历史。这个本子被我用来写了第一篇充满了错别字和错误拼音的日记。直到今天，内容我仍然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写完几天之后，奶奶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翻出这篇洋洋洒洒、大部分是拼音的日记。

那时刚刚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我，非常讨厌奶奶的各种规矩，还有一言不合就诉诸“打手心”“面壁罚站”“思想汇报”等种种惩罚手段。因此写日记的时候格外真情实感，不仅用了第一人称，还在结尾的时候掉了几滴眼泪。

奶奶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让我读给她听。我的拼音学得不好，把“痛苦”拼成了“dong kou”，把“想死”拼成了“xang shi”……最后被身为语文老师的奶奶拎着耳朵重新学了一遍汉语拼音，还在她的威胁下重新写了一篇积极阳光的日记。爷爷知道后，买了一堆傻白甜的《小学生作文精选》、《新华字典》、《词典》……作为事后的补偿。

这件事对我的意义深远，直到今天我写作还要强迫症似的检查自己的立意是否正确，但也从此让我进入到文字的世界。

随着字越认越多，我看的书也越来越多。难过的时候，抱一本悲剧在手上，看完哭一场。高兴的时候，抱一摞书在手上，一本接一本看过去，感觉短短的一天就能过书里面好几个人的一辈子。

再长大一点，感觉自己也有话想对这世界说，于是尝试着写小说，把自己玫瑰色的梦编织进去，把自己想成为的人刻画出来，把日常的感悟记录下来……

我看到过一句话，“写作是本能。”就像吃喝拉撒睡一样，写作是一种本能。如果说谈话是直接和别人交流，那么写作就是直接和自己交流。

回家偶然翻到了小时候的日记本和作文本，泛黄的纸张有一股时光的味道，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记录的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无疾而终的冒险、跟好朋友的龃龉、对某人的崇拜、对未来的雄心壮志……过去那个勇敢、有趣、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逗得现在的我忍不住微笑，真是想穿越回去摸摸小时候的那个我。

一些我根本忘记的东西在这些陈旧的纸张上再次浮现，像是一股清澈的温泉水，流过结痂有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