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情殇·大观园
“好生奇怪,倒是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从此,你我二人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可是,杜若来年姿色胜今日,宝姐姐的金锁沉有千斤,压在我心口,夜夜难喘,人人都说金玉良缘,无奈我母亲早亡,无金无玉,念此不免要长唉短叹,泪亦无止。尚在苏州之时,有一道人曾上门说,我不能离至亲太近,不能过度流泪,何曾想过,寄附外家,一想你就发酸的心,都不尝是我难逃的劫。
父亲逝去,我成了这世上独自一人。从苏州治丧回来,久日的挂念与你照面都化成了暖阳,你将一串鹡鸰念珠于我,我撇到一边,除了你的物件,别的男人连气味我也是不想沾的。
元妃省亲时,你我二人共同作诗,元妃却独自赏你与宝姐姐一样,又不曾想你让人解了我给你的荷包,我生气的铰了给你做到一半的香囊,不曾想你竟把荷包戴在了脖子里,见我这般,把荷包摘下掷于我怀中。我生气啊,但除了哭我别无他法。我也是中了魔,一是你,我就禁不住要哭,可是每次我气得要死时,你又妹妹长,妹妹短,使我又恼又喜。
好春有几多?看着这满地桃花,不忍她们随水流入污淖,想要将她们葬于我那设在犄角处的花冢,不曾想,碰见你在园中读书,却是《西厢记》。你说你是那多愁多病身,我是那倾国倾城貌,那么,你那愁是否为我,你那病是否因我?梨香园内笛韵悠长,歌声婉转,正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不觉心动神摇,不禁思想:我为你倾力如花美眷,能敌过似水流年吗?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恨水东流。
那日你出门一天,至晚方回,我三次派人去打听你是否回来,人说贾环使坏烫了你的脸,我赶着去瞧你,你却怕我洁癖,不让我看你,看你敷满一脸的药,多日郁闷。不曾想赵姨娘和马道婆又再次加害于你,你发狂发疯,我自是心惊肉跳,幸亏那一僧一道救了你。阿弥陀佛!
初一去清虚观打谯,张道士奉承捧出一盘贺物,从中有一赤金点翠麒麟,你拿起揣在怀中,你也看出我眼中不满,说是替我留着。只是我又悲,湘云也有一只金麒麟。我是想:多半才子佳人都以小巧玩物上撮合,而我……冥冥之中谁在安排?不觉你我二人都患上了痴病,彼此心中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每或喜或怒,便尽了法子,暗中试探彼此,原本一个心,但都多生了枝叶,反弄成两个心了。
突然,你从颈上抓下灵通宝玉狠狠摔向地,可是你砸那哑巴物件,不就是生我在意“金玉”的事嘛,急气攻心,方才吃的香薷饮解暑汤“哇”的一声全部吐了。我自是一行啼哭,一行泪。
几日后你来院中,我赌气说,“不再与你亲近”,你问我去哪儿,我说,“我死了”,你却说你去当和尚,我说不出话来,自叹自泣,看你拿新衣服擦泪,又不忍给了你手帕。
知道你去和湘云说金麒麟的事,心中总不实落,就去怡红院中,恰巧听见你说我为你知己,可惜可叹。一想你纵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不禁泪已崩出,只能转身回去。恰你已听见,紧跟脚后伸手为我拭泪,我紧急退几步,假意嗔道,“你要死了”,你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得动了手,也就顾不了死了活的”。半天,你说:“你放心”。这三字如轰雷挚电,我不觉滚下泪来,千言万语,你的话我早就知道了,无需再言。
日子缓缓、慢慢、吱呀吱呀,祸事也是不期而遇,金钏投井,蒋玉菡出逃忠顺王府,而你却成了那私藏伶人,逼奸母俾的下流人,饱受一顿笞打,我劝你从此改了,你却说情愿为这些人死了,而我这红肿的双眼又为谁?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是夜,想着你的伤和你白天说的话,屋内不曾点灯,这时晴雯送来你素日用的两条手帕,我不解,后又不觉神魂驰荡,何尝不知这信,一时竟五内沸然炙起,掌灯研墨题诗于帕上,却感浑身火热,而上作烧,虽镜中粉腮压倒桃花,但我知病已萌发。
大观园里又来了个宝琴,与我异常亲近,不由想起自己无有姊妹,不免哭泣。你劝我好好保养,但说实话,近来我只觉辛酸,眼泪却比旧年少了,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你竟问我,“岂有眼泪会少的?”
近日你规矩念书,相见自然少了,和衣卧下,叹息父母双亡,无人为我主持与你婚姻,不觉进入梦中:众人赶我出门,你划胸掏心给我,梦醒咳血,心中自觉了八九分,回头,自己早已灰了一半。
后来,你竟然丢了你的灵通宝玉,而我却不由来的感觉到了:我就是你胸口一直挂的那块玉,玉丢你痴,玉丢我亡!
多日后,傻大姐儿告诉我你要娶宝姐姐,全府却只瞒了我一人。这一惊雷炸得我心头乱跳,脚踩棉花,身有千斤重。我找到你,要问其中缘故,却只是彼此对着脸傻笑。我问你:“宝玉,你为什么病了”,你回:“我为林姑娘病了”,我只身离去,说道:“该回去了”。潇湘馆前一口血,我命已剩丝毫,现在惟求速死,趁着这将死之身,望着诗本子与这手帕,它们归宿也都只有消逝。婚娶礼乐悠悠传来,我已拢头穿衣,猛一声“宝玉,宝玉,你好……”成了未完。
悲!悲!悲!
仙缘起·虚迷境
黛玉的灵魂悠悠飘至青埂峰下,附于一块五彩石上不再前行。多少个春秋,多少个冬夏,一日忽见一癞头和尚和一跛足道人持一块玉前来,又觉得那玉甚是眼熟。黛玉精魂试着叫:“真人,大士”。没想到那一僧却道,“原来是另一块玉,果然已等候在此”。看黛玉精魂不解,那僧举起手中玉块说,“这就是与你前世缘分不到的宝玉,你、他二人本是女娲补天遗下的一块顽石,千年万年已生灵性,但因为没有历红尘劫数,故不能上天成仙。我与渺渺真人领命将顽石一分为二,带下凡间,体味红尘之苦,所以说上世大观园中,你与宝玉本是一人,同质不同性。”那道人接话道,“茫茫大士大师所言极是,我二人以玉为你凡胎,以诗为你灵魂,以竹为你身段,以菊为你气节,以海棠为你精神,以木为你姓氏。故你无玉,因你本身是玉,一切皆为劫数所定。”至此,宝玉黛玉心才恍然大悟。
说着,这一僧一道也将黛玉精魂寄附的五彩石缩至为灵通宝玉一样大小。同时,这僧展开一块黑布,那道口中念叨,右食指在布上写画,一声“现”,黑布下缘起火,随着火烧至上缘,两根蟠龙玉柱、九十九层玉阶、廊牙坠宝、琉璃生辉,未等黛玉精魂看全,二人已携玉进入门中,百转千回,终于碰见一仙女。一僧一道作揖说道:“仙姑,替补神位已到。”仙姑接过双玉,说道:“这里是虚迷幻境,这里的天叫离恨天,海叫孽海,海的上空叫情天。你补位绛珠仙子,替我去人间布散相思,清断人间风流冤孽;你补位神瑛侍者,处理境内一切琐碎。当然,凡间时,绛珠仙子为神瑛侍者流干了眼泪,所以每天绛珠仙子归形仙草时,神瑛侍者要用灵河水浇灌,以偿前世绛珠仙子为你所流眼泪。已为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的黛玉与宝玉二人即刻化为仙子,合手称诺。
三生石畔,灵河边上,红楼梦曲悠悠:我为你持戒,我为你吃斋,我为你百行不计不舒怀,我为你眼泪愁眉难解。无人处,自疑猜,生怕那慧性灵信偷改!
喜!喜!喜!
痴爱存·神州地
只一声哥哥,何需朱痣相认!
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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