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

前天进城办事，父亲有私事要办也随着一块儿去了。

快到收费站的时候，我边找零钱付过路费边问他：“爸，你这趟出门身上带了多少钱呀？”

他支支吾吾：“带了一百二十块，你要多少？”

也许是我表达方式有问题，让他有点纠结自己带的钱帮不上我的忙。意识到这点，我一阵懊恼，赶紧说：“没，因为您这趟去的是医院附近，我担心你会遇上扒手，你注意保管好自己身上的财物。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进城后，我和先生在目的地把父亲放下后，就匆忙赶去办事了，吃午饭的间隙我给父亲打了三个电话，叮嘱他一定要记得去吃饭。后来他直接炸开了，催我挂电话。

我当时竟无言以对，好吧，许是我把他想得太过质朴了。

以前父亲总是放心不下我，刚上大学时他非要送我去学校，被我给拦住了。我表示自己完全可以独自并安全到校，而且每年新生入学，也都会有校车接送，他才作罢。

后来每次打电话回家，父亲总是很关切地问我是否吃饱穿暖，至于学业，他倒没有过多询问。

现在角色反过来了，在省城的那一整天我忧心忡忡的。我担心他舍不得花钱吃饭，就一直在自责没提前给他备些吃的。还担心他遇上扒手，把财物都给偷了，我会联系不上他。

庆幸的是，这些我所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

然而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父亲竟为了不麻烦我们绕路过去接他，居然想自己坐公交车返回汽车客运站等我们，还坐反了方向。

好在他上了车没多久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让他公车靠站就下车，然后告诉我所乘的公交车次以及站名。

办完手头的事我和先生就驱车接他去了，到了父亲所说的站名，我看着父亲往前探着头等待的背影，一阵心酸，一如早上放他下车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龙应台说：“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而是承受他们追逐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最后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样，爱我如生命。”

小时候，父母就一直在追着我们跑。自学走路起，他们就开始追逐我们跌跌撞撞的背影，生怕我们磕着碰着了。

后来我们开始上学，他们站在门口目送我们远去，直至确认我们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安全了，才肯收回目光。

再到后来外出求学工作，每一次都往行李箱里塞满特产，帮忙把行李扛上车，目送着车走远，才抬起脚家往家里走。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饱含深情爱意目光里，度过了前半生，甚至更久。

今天乍一看到父亲微驼的背，没来由的心酸，这是我第一次留意到他的背影。六十岁的他为我操劳大半辈子，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在城里行走，我竟忘了教他怎么乘坐公交车，以至于让他坐反了方向，我不禁自责，恼自己的疏忽。

父亲上了年纪，脑瓜子不灵敏。他用自己的方式护了我前半生，现在还怕给我添麻烦，做子女如我，果然不够强大到让他不用计较得失。

平时对于我的支助，父亲总是拒绝，说让我攒着急用，只叹自己没能力挣很多钱，让他花得随心所欲。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再让父亲替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