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村子东边有两条路通过,一条从东边儿来,一条从北边儿来,他们十字交叉后又重新分开,并在那个路口形成繁华地带。那里是村子的商业中心,有柜台式的小卖部,里边守着由公转私的老柜员,如果说凡是做自己的生意可都以叫老板的话,那么七十多岁的他,现在已经是十足的小老板了,同样,村口还有卖肉和卖菜的小老板。
东西向的那条路直通村子房舍群的深处,并从村子的腹地蜿蜒通过,越过一片农田后就是另一个村庄了,这条路窄而曲折,称不上真正意义的大道,顶多算是勾联两个村子的小径,或者叫便道;南北向的那条是通向其它村庄的老公路,是婚嫁迎娶必走的正道。后来随着一批批后生长大,村子一点点膨胀,吞没了曾经的一部分菜园,田地,也把那条果梗一样串着无数葡萄样儿村庄的公路给埋没在其中。我猜想,从无人机的视角俯瞰下来,应该像一条白蛇从灌木丛中路过,见首见尾,惟独不见身躯。
村口那里曾经有一片池塘,后来每年的雨水越来越少,池塘便常常处于干涸状态了,只有在夏秋季的每一场大雨后,才能保持十天半月满水成塘的模样。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村子里有好几个池塘,经常满水微波,泛着明丽的阳光,似村子明亮的眼睛,即使在雨少的冬季也是半塘冰面如镜。那时侯的池塘既有灵气,又有威严,记得母亲时常向幼小的我普及池塘的危险。记得有一次,我抱着亲水的树干将穿着凉鞋的脚浸在水里,左一下右一下地扑腾出水花时,闻讯赶来的母亲狠狠骂了我。我没哭也吱声,心想,幸亏她不知道在她下田的时候,我有多少次或抓或抱这些塘边树,俯身看云影在动荡的水里颤抖,看树伸进水里的软体虫一样的白色根须在水波里有序的动荡,也会如神地欣赏自己投在水里的似是而非的身影和面貌……
那时侯,村子里还没有通自来水。全村人吃的水都来自于村里的两口井,而洗洗涮涮靠的则是那几口池塘。池塘似乎有一股自洁的能力,村子里那么多人洗衣服,将那么多白花花的肥皂泡沫涮洗进去,它都能很快将它们消化掉,要不了多久就恢复了澄清。我现在看来,那就是水的一种灵气。这种灵气还源于它们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生出许多小鱼小虾和泥鳅来,游动的小鱼多见,藏在污泥下的泥鳅则不易见到。每隔几年,有人掏淤泥的时侯,我们从散发着臭鸡蛋味儿的青黑色泥巴堆中,才能看见许多惊惶的泥鳅,扭动着半灰半黄的身体,重新钻进泥巴中去。不怕脏的小伙伴儿,在捉它们的同时,总会把自己身体的局部和手脸染成泥的颜色,这个时候大人们总是用花狗花猪的名称来骂他们。
当然池塘里的生物,我们可以忽略其他软体如蚯蚓,硬体如"卖柴虫"的小东西,但青蛙和蝌蚪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清楚地记得塘边的草丛里,和树根边一坨坨粘滑的蛙籽,和夏夜里震耳的蛙鸣,这时候的池塘就像大功率的扩音器,将青蛙的歌唱传出很远去。
近些年来,雨水越来越稀少了,池塘的盛景也逐渐走向了末路,缺少雨水的填充和更新,塘水越来越浑浊,那种如鉴般的明亮逐渐暗淡下来,如生灵眼睛般的明澈也消失不见了。水面越来越小,塘,渐渐成坑,成洼,成沼,乃至于干裂成甲,灵动的池塘演变成了一副副斑驳的画,蛙声也消失在这些画中。
干涸的池塘,失去了昔日的风采,也失去了昔日的灵气,和让人敬畏的底气。
为了防止村里人往里面倒垃圾,影响环境卫生,有人用蓝色的铁皮将村头的那口池塘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今天我回家路过那里,只听里面蛙声一片,仿佛那里围合着一家声音的工厂。只是不知道,昨天的雨,是否又制造了一面如镜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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