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灯熄后,一片黑暗。复杂的情绪理不清,剪不断,乱成一团,向我汹涌地奔腾而来。
我衣着单薄,“冷”仿佛早已不是单纯的触觉感知,而是静脉里血液的另一个名字——一点点、一寸寸,缓慢却坚定地侵略我身,侵蚀我心。
我想起了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身体里浅吟低唱,那是什么?是后悔吗?是自责吗?是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吗?
我想起在宁波,他骑自行车载我,我故意把脚伸进车轮子里,听到“咔咔”作响的声音。记忆里他关心的话语都已远去,只剩下他不知所措的神情和试图逗我开心的费劲心机。
我想起再早之前,幼时的我被他牵在河岸上走路。身旁就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江河,平静的宛如恶魔。我走的那么恐惧,但他却明媚地笑着“不怕、不怕”。
我想起不听话时他拿鞋板揍我。
我想起他板起面孔一脸严厉地训斥。
我想起我问他要学费时他的目光闪躲。
我想起他笑。
我想起他怒。
我没见过他哭。
我想起他和母亲吵架。
我想起他半夜回家。
我想起他熬夜玩斗地主。
我想起他第一次开着那辆蓝色的二手车送我上学。
我想起我们买下的新家。
我们以为未来是晚间的辰星,划破寂静的暗夜,宣誓着明日的光明。
但是一切都归于从前。
也许是一切都成为后来。
后来,车卖了,可爱的新家,我只望过一眼,还未装修便以十万贱卖了。
我们搬家了,离开了那个小巷,进入另一个小巷。
我逐渐长大了。
也逐渐明白长大就是“岁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可是人们都说物是人非,为何我却一遍遍经历“物非人非”呢?!
所有的失去都是为了他,可是他终于也如此自私,独自离开这人间炼狱!
我是这么这么的痛恨他……
他缺点太多了
他抽烟喝酒发疯骂架,他的心思放在我母亲和他孩子身上的少得可怜。
他和我不太熟。
我和他不很熟。
他说我冷血。
他再不会第二次说我冷血。
他再不会和我熟。
我再不会和他亲。
我想起那日阳光娇媚,拥挤的操场上,我们被迫听一场关于亲情的演讲。那演讲真是拙劣,还放着老套的抒情歌曲妄图催人泪下。只是不尽如人意,我们和同学彼此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以为如此演讲者就会受挫,灰溜溜地走掉。
可是我低估了。演讲者的承受力竟这么强,还让我们转过身去抱站在最后面的家长。
啊,好烦。
怎么还有这一出。
难道要我感受该死的温情吗?甚至是让我淌几滴亲情的热泪吗?
笑话,我怎会如此从众呢。
当然是摆出全然不在意的潇洒姿态,一边轻松地与同学畅聊,一边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朝那个我从心底抵触的方向前进。
但是同学找到了各自的家长,剩我一人沉默地前进。
烈日和汗水混杂成腥臭,我在人海之中奋力挣扎,想要找到他,又害怕找到他。
最后,当然的,我抱住了他。
泪在刹那洗刷了面颊,印湿了他身上柔软的布料。
结局像是任何一个俗套的结局,毫无意外地按照作者既有模板匆匆结尾。
可是我却沉浸在这俗套情节中哭的无法自拔,狠命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我拼命伪装的绝情与冷血之中倔强的流泪。
一颗心抖成筛子,那时我是多想多想说一句“爸爸,我爱你”。
我还想说,“我能不能牵一下你的手”。
但是我没有,我是在很努力地捍卫自己的面子。
于是没能触碰到亲情炙热的里子。
这终于成为一个遗憾。
连同父亲的温度,一起被我埋在心底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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