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面是岩山,后面是排上园山。在两山连接最低处,有三个水塘。其中有两个近挨着,被一条小路分隔,就像两个箩筐之间放了根扁担。
记得小时候,我家曾经在前面那个水塘养过鱼。
那时候还是有生产队的,只要给队里投100工分就可以承包一口水塘。水塘不大,半亩见方。
那年这连着的两口水塘被我家和矮姐家分别承包了。
春天,有人来卖鱼苗了,父亲买了草鱼和白鲢,花鲢。用瓢一瓢一瓢舀着数着,放进塘里。
发春水的时候,山脚下的雷公泡咕咕地往外冒水,父亲会把水流引进水塘。“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注入活水的池塘变得更加的深厚。
然后,我们姊妹几个就开始分工,谁负责扯猪草,谁来割鱼草。记得暑假里,每天清早,矮姐就带着我出去割鱼草。最远我们去到了斤冲,离家好几里地呢。有时候草割得多了,背不动,比我大七八岁的矮姐家会把自己的鱼草放到前面一点,再回来帮我,如此反复,姊妹俩也能把满满的两筐碧绿的鲜美的青草,投进各自家的鱼塘。然后在岸上欣赏那些鱼儿争着吃草的样子。时不时也会有青蛙咕咚一声,惊得鱼儿飞快地沉下去。
盛夏的清晨,鱼儿都会浮出水面,大口的吸氧。这时候的池塘是最带劲的。小到指甲大的河花鱼,大到两尺长的草鱼,其中还有几尾猩红的血鲫鱼,几乎是倾巢而出,好像鱼儿们在开大型运动会呢。
一到深秋季节,鱼儿们的新陈代谢变慢了,鱼塘就不怎么需要放青草了。此时的鱼塘显得安静多了。就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南宋朱熹《观书有感》的前两句“半亩方田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远处的山,天上的云,都倒映在水中。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池塘中发现天上的雁阵,这时候会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嘣出一句:“雁鹅雁鹅飞一字”于是猛抬头,看着空中一溜的大雁,跟着一起喊:“雁鹅雁鹅飞人字”。说也奇怪,我们喊什么字,雁鹅就飞什么字。大人们说,雁鹅是最聪明的鸟,通人性。在寒冬来临之前,北方的大雁都要结队往南迁徙,飞到衡阳回雁峰就知道能够安全过冬了,于是不再往南。来年春暖又往北。
冬天来了,鱼塘的水也浅了,收获的季节到了——干!塘!了!
大人们先把水车干(当时用的是搞水车),再把那些无处遁形的大鱼捉到岸上。至于那些小鱼小虾嘛,那就是小孩子们的福利了。所以小时候听说谁家干塘了,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早早地带着捞蔸铁桶做了准备。当大鱼抓得差不多了,父亲一声令下:开始吧!在岸上等候多时的孩子们一个个立马跃入泥中,一显身手。我娘小声责怪他喊早了点,大鱼还没有抓干净呢,父亲说,我一辈子才放几次鱼塘?就让大家伙高兴高兴吧。
等到塘干鱼尽过后,正是农闲季节,塘底的淤泥会被大人挑到田里做肥料,这样既清理了池塘,又肥了田,一举两得。
过了年,池塘又开始蓄水,进行下一个轮回。
有时也会瞎想,人生要是都能够像池塘一样过生活就好了。冬天放空自己,春来蓄势待发,夏天忙着耕耘,秋来稍有收成。不妒高山之巍峨,不羡江河之滔滔。独守自己的半亩三分,受之坦然,失之淡然。放低姿态,任尔风雨再大,我自波澜不兴,固守着那一份知足和与世无争的恬静。
前几天和朋友讨论幸福的话题,有人说,幸福就是个人的心里感受,你愿意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那么你就是幸福的。反之,你如果老是觉得上天对你不公,付出得不到回报,那么不管你有多么成功,你都是不幸福的。
此话不无道理。
本来就是,普通人在烦恼,在努力赚钱,想着房子车子。优秀的人也在烦恼,在努力赚钱,想着更好的房子和车子。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像王思聪那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他也得努力奋进。
所以说啊,到了一定年纪的人,会慢慢悟出点禅道:看开即幸,看淡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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