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飞快稀释，而价值只藏于浓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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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原因，最近在做一个“知识付费”的项目，时常有一种感触：

这个世界稀释的速度可真快啊。

每时每刻，每个行业都在不断被结构化、被批量化，被稀释——商业如此、艺术品如此、文学作品如此、连知识也终于走向如此。

其实这种感受并不新鲜，早在工业化伊始，本雅明就曾提出，机械复制时代中艺术中“灵晕”（aura）的消失。

所谓灵韵，可以理解为一种与人的【本真性】（authenticity）息息相关的东西，它赋予了事物浓郁的灵魂，而与之对立的，则是大批量可复制带来的稀释。

但作为一个固执得有些“过气”的人，我始终乐观地认为：世界在飞快稀释，而价值却始终只藏于浓度之中。

1.

早两年微信崛起，冒出一批微信公众“大号”，所有人拍手欢呼：自媒体时代终于到来！新的时代！

甚嚣尘上之后才发现，公众号做得好的那一批人，大多都是传统媒体出身（或者在传统内容行业苦逼多年的无名者）。

人还是那些人，功夫依旧是功夫，只是新的舞台，让以前被埋没的人更快出来了。所以现在的自媒体招聘上大多都写着：“招新媒体内容主编，传统媒体工作经验优先考虑。”

价值从未改变，人们对价值的挑剔也从未改变，东西好就是好，功夫深就是深，形式改变不了内容的标准。

现在的微信公众号也早已跟当初不一样了，不具备内容能力的自媒体渐渐隐去，还想照搬那一套“四处搜集美文+刷量刷出大号“的粗放模式，几乎已不再可能。

规律大概是这样：在一个事物的初始阶段，粗放是可行的；但到了成熟阶段，就是浓度与精耕的较量了。

不然为何如今我们会再次怀念起“匠心“呢？

匠心，是最有浓度的，它是反稀释、反批量化生产的极端体现。

还记得90年代工业之风刚刚吹入时，人们的惊叹狂喜吗？BB机、喇叭裤、随声听、大哥大、台式电脑、绿屏手机、满眼的“耐克“……恨不得一头扎进漫漫统一性的标签之中。

20多年之后，物化的倦怠之中，“极简“两字悄然盛行。

极简，跟匠心其实是一个同核心——浓度。

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如今这般推崇手工者的价值；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如今这般考验制作者的功底，1分之差便能决定用户对你天壤之别的态度；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对内容要求如此苛刻，永远别把读者当作傻子，你用没用心他们一眼便知。

但这种浓度，与其说是功夫，不如说已渐成一种人格特质：那种垂直化的、充满浓郁风格的魅力。

2.

王朔在《致与女儿书》中写到：

你必须内心丰富，才能抵抗生活表面的相似。

“表面的相似“，就是世道的稀释——品牌的相似、衣着的相似、面容的相似、衣食住行的相似，连种种“特立独行“也变得相似（比如运动健身、极限运动、背包旅行）。

所谓“内心丰富“，就是人格中的凝聚力，那种把所有涣散、易于被外物裹挟的软弱统摄起来的凝聚力，那个高浓度的”核“。

在这个快速稀释的环境中，我们并非没有感觉。你我都明白：和产业的稀释相比，更可怕的是人格的稀释。

人人都想活出真实、活出浓度，只是最终每一条道路都成了套路，都逃不出道理，都成了可笑的尝试。

千篇一律中强做新奇，却是旧苦的轮回。

到底要如何才算真活出了浓度呢？

以我有限的人生而言，只觉得它并不是一个固定答案，清新苦修也好，热闹入世也罢，那只是一个结果。

真正的差异，在于人的目的意识——能不能，敢不敢，按照想要的活法，痴傻地走下去。

这话说出口就显老套了，就像大多数道理一样，听了多年，却难以真的入心。

3.

上个周末跟小伙伴聚会，其中一个姑娘说，终于想明白了，很多事不纠结了，好多不情愿的活，也不再觉得委屈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看过我的一篇文章《是这些，在阻挡我们对生活的厌倦》，忽然想通了，无论大事小事，只需去想——它和我要达到的目的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那就去做；如果没关系但又必须做，那就认真完成；如果没有关系，但又不必去做，那就果断舍弃。

当人的心里有了一把尺，外物都会有秩序地靠近你，而不会把你扯得四散。

很多时候我们困在过程中，便是没有那一个目的意识：我要达到什么？

这是一种非常锐利的下意识，是人从内心往外抛的一个锚。有了这个方向，你挖的每一道渠都有预判；你做的每件事，都有优先轻重；你付出的精力，轻重都有所感知。

知道为什么活着，知道每一件的事情的力气在往哪里积累；对你来说并无价值的事情，不至于为它伤痕累累；对你来说热切渴望的事情，甘愿坦然去扑火冒险；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精力便聚集于你的目的上，又不至于为那些旁枝末节过度焦虑。

所谓浓度，其实是生命力的一致性，而目的意识就是达到这种一致性的最好习惯。

4.

很多时候我们走着走着，便不自觉忘了那个最关键的逻辑：人应该用目的去决定手段，而不是用手段去决定目的。

大部分人总在想：我能做什么，在这些能做的手段范围之内去决定目的。

少部分的人会这么想：我想做什么，根据这个目的去决定手段：需要提升哪方面的能力、需要找哪些人、做哪些事。

对应的结果便可想而知，前者始终在已有范围之内徘徊，而后者才有可能不断前行。

这种卯着一股子劲，朝着一个方向的倔强不止，便是我以为的生活浓度。

颜卤煮：89年白羊B型妞，毕业于北师大文艺学，短篇专栏作者，喜爱挖掘日常琐碎里深埋的小星光，愿它照亮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