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童年,总离不开夜晚的黑色,和那间老屋子的灯光。
那间老屋子很旧了,地上铺着的是粗糙的水泥,经多年踩踏,稍微泛着点光泽,尤其是在房梁顶上悬下来的那颗灯泡照出的暖黄色的光下,给人一种特别地踏实感。
房子不大,一道旧帘子隔出了两个空间,我和奶奶睡里面,爷爷睡外面。
灶台也在屋里,挨着门口的地方,每次吃饭,爷爷总是爱蹲在门口,或者坐在门槛上,就那样端着碗,哼哧哼哧的吃着,吃完了,还要拿水涮一下,碗底总是干净的。
亲戚们住的都很近,都是近亲,隔三差五的就要来这个老房子里吃饭,一大桌子饭,记不清是什么菜了,只是到今天,都未再吃过,那样香的饭菜。
爷爷是当兵的,老红军了,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我只能记得他们脸上的沟壑和眼中岁月的痕迹。后来有人提起,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条街上出了名的美女。
家里的家教,也是一条街上最严的。
条条框框,严声厉色,可在我心里,这世界上,没有比那更柔软,更暖和的东西了。
后来,爷爷的眼睛上,被蒙上了一条黄色的纸,在昏暗的油灯下,躺进了贵重的棺材里,在泥土中长眠,最终也变成泥土。
奶奶的结局,大同小异。
父亲也是当兵的,三等功的好士兵,长得很帅,很好看。后来岁月经年,在他忠孝礼义信的几十年的人生之后,成为了那时我手中的骨灰盒里的温度。
我至今记得那温度,有些烫,烫的,让人哭的无声无息,却也撕心裂肺。
真正的痛哭不是大喊大叫,而是在宁静的夜里,院子里还有蝉鸣声,你坐在小板凳上,抬头看他种过的花树,忽然想起,那年东风袭来,他躺在树下的藤椅上,手里掂着铜酒壶,板着脸和你说教。
老房子已经没有了,剩下一堆破壁残垣,院子还在,萧瑟的像另一个世界,还有那栋小洋楼,父母的血汗堆砌起来的小洋楼,外墙爬满了黑色的纹缝,里面,是灰尘和沉重。
我不知道人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世界又是个什么,宇宙的来源尽头也实在参不透。
在我迄今为止的生命里,有人来,有人走,命运不给我拒绝的权利,我必须保持沉默,接受它安排好的一切。
可是啊,那些旧时光,我唯一能珍重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间如沙漏般逃离,就像是,生命抽离肉体的声音。
我想啊,也许在某一天,我可以行走在银河上,然后,看见那些被我遗漏的,从我生命里离开的,站在彼岸。
远远地,朝我挥手。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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