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退之在论及四季大自然的声音时,以雷声来代表夏季。诚然“以雷鸣夏”不能说这讲法不妥。但我觉得,夏季并非每天都会有雷霆霹雳,也许在雷州半岛天天会打雷,可我没去过那里,只是随意猜想而已。
反倒是夏蝉,它每年都会在人们不经意间“知了——知了”地唱响起来,好像在提醒大家‘夏天来了’,还有“物之善鸣者”的蛙类,也适时放开了歌喉,在晌午,在雨后,在夏夜,“咯-咯-咯”地齐声合唱在田间池畔、房前屋后,给农家人带来憧憬丰收的无限希望。
所以,要论“夏之声”的代表,我认为,应该选“蝉鸣、蛙唱”才更具象征性。尽管在夏天善唱的昆虫,还有蝈蝈、纺纱娘、金钟这些,但它们的声音都不如蝉鸣、蛙声那样来得宏亮且有气势。
蝉,虽说只有小不点的一个,但它的叫声却响亮得让人好奇。小时候,我曾想看看捉来的蝉是怎样鸣叫的。然奇怪的是,在枝头它唱得很是起劲,可捉到手里却不吱声了;用指甲刮刮它腹部的发声处,也只会发出嘎嘎声,说它是“哑巴蝉”吧,可它在被捉前却分明唱得正欢;或许就像刚烈之人那样,它也是有骨气的。蝉,应该是不愿意为侵犯者歌唱吧?
平心而论,在夏日里倾听蝉歌是颇有情趣的乐事。以前,在我老家后园栽有几株苦楝树。这种树的枝丫是蝉最爱蛰伏的地方。所以,每年到了夏天,这片楝树林就成了蝉们竞唱的舞台。每天从早到晚,只听见蝉们在林荫中高声放歌,却从不见它们有丝毫疲倦的时候。
尤其是三伏天的晴日午后,骄阳正当头,火辣辣的太阳将大地炙烤得热气蒸腾。然而此时蛰伏在林间的蝉们却显得格外亢奋;它们嘹亮地歌唱着,那激昂的蝉声,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地传向了四面八方。
这时候,你若有闲坐在老宅堂前的竹椅上,轻摇着芭蕉扇,静听蝉鸣从绿荫深处一阵阵地传来;或是在悠长的蝉声中,看看闲书,歇歇午觉,且老宅的庭院、廊屋,又是那样的开畅、疏朗,即便是做一些自己喜欢的手工活,亦像那蜜蜂的营营,反更增添了这昼长人静的情调。
再来聊聊青蛙吧。如果说夏的白天,是蝉的世界;那么夏的夜晚,就是蛙的天下了。蛙声是很易在人们的夏夜梦境中萦绕的。
记得四十多年前,我居住的屋子周边还有不少菜地,屋后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岸边有垂柳遮掩着的石拱桥…… 这地方在白天看不出有何妙趣,但在盛夏之夜,坐在柳树下或石桥栏上乘凉,凝听远近的蛙声在月光下回荡,或是在蛙歌中悠然入梦,那种意境就显得别有情趣了。
其时,还常有人在仲夏夜,伴随着蛙声,横吹笛子直吹箫。在明辉的月色中,只听得笛箫声、蛙唱声交响在天地间;那清脆悠扬的妙音,真会让人把所有的思绪都打了开来;也不单是思心徘徊,而是天上地下、星辰人物一切都会浮现起来,并随着夜风悠悠地飘向了远方……
有时在夜半急雨后,那节奏热烈的蛙声,更是显得兴奋异常,“咯咯咯”,“呱呱呱”地,睡梦中的人被吵醒后,估计是少有人会感到厌烦的,因为这快乐的蛙声不仅有无穷的趣味,还能助人消除夏夜的闷热。
蛙,很少有独唱的,它们要么不发声,要唱就一定是齐声合唱。稼轩词中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展现的就是这种情景。古人还曾说过;“一池蛙唱,抵得上半部鼓吹。”此说想必是从夏夜蛙声中切身感受到的。但用“鼓吹”来赞赏蛙声,我觉得,似乎少了些诗意美。事实上,夏天的蛙声是很悦耳动听的。“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如此美妙的意境,怎么能用“鼓吹”两字来形容呢?依我之见,富于天籁之美的蛙唱,不但抵得上喧闹的鼓吹,且还远远胜过鼓吹。
这些年来,我生活所在的城市,随着城区的不断扩展,许多原先的田野、草地、池塘、河流,都变成了道路、小区、以及高楼大厦,这使得适合青蛙生存的栖息地也在逐年地减少,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如今,想要在夏夜里再听到动听悦耳的蛙声,除了去远离城市的偏僻乡村寻觅外,不然,那就是百分之百地近于空想了。
好在我家周边环境的绿化搞得还不错。每年的夏天来了,我们还能寻味到蝉唱的乐趣。在炎炎的伏天里,在“知了——知了”的蝉鸣声中,回想以往那种“蝉鸣绿荫,纱窗竹枕,午梦初回”的夏日生活也是蛮有情趣,蛮有滋味的。至于怡人心境的蛙唱,我们就只能在美妙的诗画里,在古今奇异的故事中,在自己无穷尽的遐想间,去品味从前仲夏夜里的那种“夜雨初过,新月窥人,蛙声一片绕梦乡”的奇妙意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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