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爸妈,每天也像忙碌的蜜蜂一样,一群蜂一群蜂的提脾查看,除了收蜜,还要注意蜂群是否有异常。比如,蜜是不是采满了,需不需要加脾,有没有雄蜂起了盖儿,有没有工蜂偷育了蜂王……
这其中,让人最操心的是没有及时发现的蜂王台育出了新蜂王。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在春末夏初,蜂群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时候。这个时候,当地的主力蜜源植物已经花谢果长,剩余的都是年景丰欠不稳,或许能收也或许不能收的零星蜜源植物,比如,枣花和椿花。
突然有一天,爸爸会发现某个蜂箱出口大批大批的涌出了好多蜜蜂,它们绕着蜂箱盘旋着飞舞,绕着院子上空盘旋着飞舞,似在等待,似在呼喊,然后会像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簇成一股一下子飞出院子,义无反顾飞离,直奔某个方向。爸爸便眉头紧蹙,催促我们赶紧跟着跑,多数时候我们会看到,它们的目的地在村上或野外的某个树杈,一群群蜜蜂飞过去,团在一起,最后吊在树杈上,形成一个大球。
有时,院子里群蜂飞舞,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突然有人跑进我们家大喊着:“是不是你家的蜜蜂跑了,在村东头的大槐树上吊着呢!”爸爸便赶紧派我们去看,他则去查看哪一群蜂出现了异常。往往,他很快就找到了。
这便是分蜂了。
最初,爸爸这样说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经历的多了,听爸爸说的也多了,也就知道了,那某一群中,工蜂偷偷育出了只新蜂王,然后分门立派,开始争斗,结果一派守住了家园,一派便挟持了待不下去的那只蜂王仓皇出逃或者说另立门户。
无论是逃亡还是另立门户,总要给它一个家,不能让它们在外流浪。于是,在每次出现分蜂时,爸爸首先要做的就是准备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绑一张填满了蜂蜜的巢脾,把它扛到吊着蜂团的树下。
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很头疼,懊悔剔蜂王台割浆时咋没有多检查几遍。我也很头疼,爸爸伤了腿,爬不上树,又得央人了,我担心找不来人帮忙。其实,每次,总有乡邻热心地来帮忙,他们大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平常喜欢在我们家听爸爸谈今论古,喜欢观蜂喝蜜。
在爸爸的指挥下,他们白衬衣扎腰,戴上蜂帽,像猴子一样三五下就爬到高高的树端,然后举起绑了蜜脾的长杆子,把蜜脾小心翼翼地探到蜂团旁。接下来,便是等待。
这个等待的过程是让人担心的过程。
有时候,也许要不了一个小时,蜂团就会渐渐解散,蜜蜂们善解人意地爬上了身旁的蜜脾。
但有的时候,也许那是一只桀骜不驯的蜂王,蜜脾伸过去,虽然香气诱人,虽然也许饥肠辘辘,但它似乎下了决心要离开那条条框框圈着的小窝,下了决心要追求天广地阔的自由家园。于是,任凭蜜脾怎么撩拨,它们丝毫不动,有时在这棵树上吊半天,然后又吊到那棵树上过一夜,接着又会像风一样继续向前。
遇到这种情况,央来的大哥、叔叔脖颈伸得酸痛沉重,胳膊举得绵软无力,终还是一无进展。最后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溜下树。
这群蜂算是真跑了。
余后的日子,就有人捎信儿给爸爸,说那群蜂吊到邻村口的一棵大柿子树顶了,又说吊到了某某家屋后的梨树上了,甚至说吊到了谁家的屋檐下歇了一夜,吓得小孩子都不敢出门……
爸爸听了,总是笑笑说,这东西有灵性,跑就跑吧,说明我这里不适合它了,总会有有缘人收了它的……不久,便真的会有人来说,那群蜂被东乡的养蜂人收了。爸爸就又笑笑,似不关己。当然,某一天,爸爸也会突然在屋后的枣树上轻轻松松收了一群蜜蜂。
收回家的蜜蜂,被父亲安置在一个新的蜂箱里,加脾,饲喂,来年便会发展成兵强马壮的强群。当然如果发现年轻的蜂王有能力,也会把他放到壮群中,取代老弱的蜂王统领群蜂。更新换代,优胜劣汰,这是生存的规律。
就这样,我们在爸爸甜蜜的事业中怀着小小的担心长大,也在敬佩爸爸的才智与心胸中渐渐变得豁达与从容。我们热爱着生活,也更觉甜蜜生活来之不易。
今天,我看到弟弟和爸爸收蜂的一幕,不由回想起了当年。时光不在,但视频中暮年的爸爸挺拔如初,我也知道,重操旧业的他,壮心不已,自信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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