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爱写那种很唯美且治愈的文字,我似乎也不太会写。对于写作,写我周围的一些事,一些人,让我觉得很心安,从他们身上确实也感受到了太多。每每这时,就想写下来,因为对于一些特殊的经历,还是希望把它定格在我的文字里,如果时间拉长,那份特别的感受就会变味。
他是我们村的前村长,也是我同学的父亲。之前带着大家也算是做了很多有益的事。现在,新村长上任了,他便负责收领村里的水电费,偶尔回村,我总能看到他拿着笔和纸挨家挨户查看电度表向主人家说明后从他们手里小心把钱接过的样子。
在我印象中,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形象,为人憨厚老实,勤劳而真诚,每天早出晚归,把汗水热情挥洒于田地中,用自己的一份力量撑起家里的一片天。每次遇到他,便会向你寒暄几句,有些时候,他还会跟你开上一两句玩笑,总之,他这个人还是很好相处。
就在前几天,我在朋友圈看到同学晒着他住院的视频,同学告诉我他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我便没有太在意。因为我知道他酗酒,我以为他只是由于喝酒而生病了。
在和妈妈聊天的时候,便问了几句他的事情,妈妈告诉我,他不是因为喝酒生病,他疯了,已经疯了两个月左右,他的行为不能被大脑控制,开始胡言乱语,开始做着一些非常态的事。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真的震惊到了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我想他一定是承受了特别特别大的痛苦与压力吧,才没能扛住生活给的磨难被打败了吧。
那就说说他的家庭吧,这个或许是把他逼疯的家庭。
他是我们村的上门女婿,有着一儿一女,儿子是我的同学。他的妻子同他在村子靠勤勤恳恳地耕作来维持生活,那时候的土地是生存的来源。而他的女儿已出嫁,儿子在外挣钱。那时候的他,即便爱喝酒,也只是偶尔喝。
就在前几年,他的妻子突然决心去城里打工,留他和老岳父、岳母三人在家中。妻子这一去便是五六年,在这几年里,虽然我很不回村,可是每次回村见到他,都觉得一阵心疼。
那时候不像现在,无其他收入来源。村里每家都会养上好多头牛与猪,猪留着过年吃,但为了保留品种,村里一般都爱养上10头左右,而牛是要被卖的,可是卖牛也不简单,需要在家里养上几年才能卖个好价钱。
他家养的牛与猪在村里算是比较多的,他的老岳父已经60多,因为长期喝酒身体不大好,家里能干活的只有他,好在岳母还会拖着她不太麻利的身体管好家里的牛与猪。即便如此,农村的活还是很多,忙的时候总是很忙,加之他家的地也很多,也就更忙了。
有次我在晚饭后去散步的路上碰到他的岳母背着竹篮说要去割猪草,她说家里两个大男人饭也不会做,还爱喝酒,每天干完活回家要先给他们爷俩做饭,之后再出来准备第二天早上的猪草,忙完这些回家早已是深夜了。
一个60多岁的老人,默默担起这么多,从早忙到晚一刻也不曾休息。
她的女儿,他的妻子,一去城里就是好几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一回家就又忙着回城。
她的妻子在城里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老头子,她顺理成章的和他走到了一起。他给她投钱开起了饭店,给她各种物质帮助,在村里的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连家里那几头猪与几块庄稼地都顾不上来,哪里有条件想那些事情,他还得生活,他只是借着醉酒浇愁罢了。
在每年初五,村里都是要去烧香的,每家都要到场。他的妻子,皮裙搭上皮衣,踩着高跟鞋,头发被染上了当下正流行的葡萄紫,脖子、耳朵、手指都戴上了金首饰,这些首饰便是她的情人给予她的最好的爱情。她古铜色的脸上被擦上了一层层的粉底,与脖子的颜色区别开来,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白,她的嘴被涂上了厚厚的口红,那热情似火的红嘴唇,远远就能被见到。似乎每年回来见到她,都是这般的光鲜亮丽。而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硕大而又破旧的衣服挂在他瘦弱的身子上显得有些滑稽,几根杂乱卷曲的头发被风吹乱着,他瘦得让人印象深刻。
若不是认识他们,光看他们站在一起,你一定不会相信他们是夫妻。
他家有块地在我家对面,他总爱拿着一瓶白酒来地里干活,到晌午他还是在干活,他顶着烈日把头埋在田地费力地挥着手里的锄头,汗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他饮起手里的酒,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干活。
他的岳父在女儿离家的三年后便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了他和岳母。即便妻子在外挣钱,以前的土地也不敢荒废,依旧是春种秋收,一个人顶十个人用。从那之后,他喝酒更频繁了,酗酒成了他唯一的爱好,有好几次我看到他手里抱着酒瓶,靠着村外的那颗核桃树睡着了。他愈发瘦了,他的脸上没有肉,罩着一层青黄色的薄皮。身体又瘦又直,像根竹子,那宽大的裤子穿在他身上使得他看起来更瘦小,他的形象越来越邋遢,不修边幅的胡渣,洗的不太干净的脸,总是穿着那件破旧的、好久未洗脏得发亮的外套,他的那几根卷毛总是被风吹乱在头上,日复又一日。
他也会累吧,可是没地方喊累,他也想有人分担吧,想有个依靠吧,可是他要做所有人的超级英雄,他是爸爸。
他也会憎恶这种日复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吧,可是他喜爱的酒精消耗着他的身体,他想改变可他无力改变,也许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他也期待着妻儿更多的关怀吧,可她们也忙得顾不上自己。他忍下了所有,他是爸爸。
他是爸爸,没有人能够把他拯救出来,他不知道这样灰暗无趣而又疲惫的日子何时到头,他最终放弃了挣扎,靠着酒精过活。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好几年,而今天,我看到他被戴上了氧气躺在病床,是因为酒,也是因为劳累,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一路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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