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着。左手伸长,可以到火车站和飞机场。右手放远,是动车和高铁站。
凭它们,可到任何地方去的。
如今,有一些人,飞机似乎成了公交,天天潇洒空中旅,看不尽云层星空。
可脚一落地,才感踏实。比如宫队,我的朋友,他说越飞越空虚,似乎怀疑生活的真实了。
豪情向远,书剑纵横,都在二十出头的诗篇里。跟尚南下打工,二十年了,一直在无锡那个工厂。五十岁了,他说到达的远方也只是一个车间的流水线,往往四堵的围墙就消灭了无限的梦想。他说他读到我的意气刚烈、快意人生,羡慕我还是少年心境……
我认识自己的。我的行走,也不过是申洼村那四五块土地到我这小城的屋里,庄稼和娃娃就是我春秋变换的耕读生涯。十四五年里,在这几十里地反复来去罢了。
有谁骑着毛驴行走在杏花春雨里,还有谁长剑归来不是风尘压身?古代也是远的吧,天涯也是远的啊,多数人只是驰骋的怀想,哪里能任性地进退呢?
思想行走时如放天马,现实面对时如蜗牛上坡。文字的激越引了那读者的钦敬和感佩,他不知道你其实和他一样只能向着远方。如果你真的打马飞过一顶顶帐篷,或在骆驼背上以古歌吼向长天,你的孤寂连天也不知道,你觉得风沙似乎能把一切埋葬。
这时候,幸有文字能传递心怀。感激里想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它,该错过多少体验,该放走多少飘逸情思和匪夷所思?
地图在手,飞机在天,行遍天下实在不是多大的难事。但四海经过,回来后只是为了向发小述说各地的见闻逸事吗?向没离开过故居的人炫耀自己的阅历和博雅吗?或随儿女叶落异国,或穿云破雾万里回来叶落归根,这其实不就是几乎所有人的后半生吗?
猛然想起李伟今天从加拿大归来,一会儿就到高铁站了。我得去接他,约好今夜睡在少时的瓜庵,后半夜一起迎月,就是三十年前那轮月,也是渥太华的海边月,但他最想在故里看见它。一周前还只是梦想,今晚就要坐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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