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二哥有一句一生的口头禅:“那不是事,不是问题”,还有如毛泽东主席开国大典挥手的动作,特别的豁达与乐观。他一辈子不争不抢、不慌不忙,信奉“天无绝人之路”,“船到自然直”。
莲子喜欢和二哥坐,只要有烦心事、重要事,二哥总能给人解心宽,相当于现在的心理学家。孩子考试考不好,他会说:“那不是事,不是问题,从现在开始上课认真听,下课努力学,再考肯定能考好”,孩子知道父亲会鼓励他,所以没有压力,反而一次比一次进步。孩子们遇到困难了,他会说:“那不是事,不是问题,找到存在的问题,哪结住处理哪,把问题细化了,变小了,不是好解决了?”有一年,麻雀特别多,有一种成灾的感觉,它没有那么多虫子吃,就开始吃刚长出来的谷穗、麦穗,所以农村的村长号召村民在地里竖草人,也鼓励孩子们用弹弓打麻雀,二哥的儿子小军特别兴奋,他和他的同学们也加入了保护庄稼的行列,自制弹弓,准备打麻雀,可是眼看着同学们都能打到麻雀,唯独他两天了也没打到一只,一天终于哭着回来了,双眼通红,脸颊也是红的,二哥知道是生气着急的,然后安慰他:“那不是事,不是问题。”“呜呜,呜呜……还不是问题,不是事,同学们已经给队里交回去好多麻雀了,可是我连一只也没打住,同学们都笑话我是笨蛋,呜呜、呜呜……”小军委屈地哭着。二哥问:“那你分析你打不着的原因了吗?”小军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父亲,好像在说,打不着就打不着,还有原因吗?“首先,你先检查一下你的弹弓有没有问题,再想想你打麻雀的动作要领,还有天气、时机……”二哥像个学者,小军止住了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哥,希望从父亲的分析中找到“打不中”的原因,小军赶紧把弹弓拿出来,让父亲帮看看有什么问题,二哥说:“你自己观察,看看有什么问题。”小军盯了半天激动地说:“皮筋长短不一样,还有宽细也不一样。”“嗯,有点道理,再看。”小军把弹弓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就这样简单的东西,还会有什么问题。二哥让他把他放平看看,可是弹弓怎么也放不平,总有一头棱空,“哦!长短不一样、高低不平,就会让你打的时候掌握不了平衡,怎么能打住呢?还有,得注意观察风向,如果逆风去打,你的小石头飞出去就会偏离方向……”小军将信将疑地看着二哥,重新修理自己的弹弓,把出现的问题让父亲和他一起解决了,第二天在一切准备妥当后,还真的第一次打中了麻雀,小军从此有了信心,也能和小伙伴们一样交麻雀了。
孩子们学习上遇到问题了,他同样也会说:“那不是事,不是问题,”然后坐下来和他们分析、一步步解决,所以二哥家的三个孩子最有出息,个个是大学生,小军后来成了厂长,老二是全国劳模,姑娘小敏是单位的高级会计师,因为孩子们有出息,在娶媳妇的时候,根本没用二哥盖房子,都是孩子们自己操心张罗,所以二哥一辈子没盖过一间房,却在晚年都是住的好房子,先是姑娘给买的楼房,后来行动不便了,又接到儿子的大房子里,一辈子衣食无忧,弟兄里活的岁数也最大——八十六岁。
因为二哥性格好,在儿女们嫁娶上也没有盖房子、帮他们找工作的烦心事,所以后母老了需要他照顾的担子也自然落在他的身上,后母当初给弟兄们接帮着带大六个孩子,作为后母也算是功臣了,为了尊重,莲子们决定,既然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后母也履行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所以在带第三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商量将“阿姨”的称呼改成了“妈妈”,当然就更加有了赡养的义务,在后母82岁的时候患了眼疾,后来基本上瞎了,自己的饮食起居都受到了限制,最后兄弟商议,由二哥伺候,其他弟兄出钱照顾后母,大家也都同意,在二哥的精心调理下,后母的心情和生活都很好,一直活了九十二。
记得后母生前希望死后土葬,据说这样才能见着已死的父亲,所以兄弟们也尊重她的意愿,只是真正等她去世了,却是城镇都主张火葬,为了完成后母最后的心愿,孩子们只能半夜偷偷进坟地,白天把棺材悄悄与父亲母亲并排放在一起,夜里开车把后母的遗体拉在坟地,由大哥背着放进棺材,完成了父亲、母亲、后母的合葬,也算是了却了上一辈人的一段生命链条,弟兄们在夜里并排给父母亲磕头,祝他们一路走好,莲子的眼泪由不住地涌出来,父亲、母亲的葬礼恍若昨天,而今又为后母披麻戴孝,想想人生何其短暂,他们都住进了一生下来就去奔赴的归宿,所有的争斗、所有的功名利禄都随着一缕青烟随风而散,即使你在世间盖了无数房子,到头来最后都得住进这不足二平米坟茔,莲子们都懂,可是谁又能主宰了自己的人生?谁又不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呢?
也许每个人都是来送行的,把所有该送的人送走,自己再回望着送自己的人,带着遗憾和不甘走去,生生世世、千道轮回……
到底我们为什么来世上?来世上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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