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大脑中记忆的贫穷,是我所生活的城市中,在早市上,用一条肮脏的棉被围在两岁的孩子周围,随手递给孩子一个冰冷的黄瓜。我眼中的贫穷,是电视上慈善机构不断插播在连续剧中的募捐广告中,皮包骨头的非洲孩子,头顶取水的塑料大桶,走在红色干涸的土路上。我对贫穷的理解来自烂熟于心的宣传:世界上还有人每日的消费只有两美元,然后私下环顾四周,寻找两美元的东西。
然而贫穷远远不是几美元所能阐释的概念!
《地下城》是美国女作家凯瑟琳·布的小说,它讲述的是印度贫民窟的故事。从2007-2010三年在贫民窟生活,作者调看了大量来自警察局,法庭,医院的历史文档。甫一出版,作品获得了很多知名栏目的好评,给本身是普利策奖得主的作者增添了更多光环。
老鼠,臭水湖是贫民窟的象征,但是如果仅仅以为贫民窟就是物资的匮乏,基本生活的难以保障,那么就大错特错。掩盖在贫穷之下的利益争夺,巧取豪夺,比臭气凶天的臭水湖还要肮胀百倍,千倍。
先是无政府聚集,后来演变成了交易的筹码,在孟买豪华机场周围,以回收垃圾为生的贫民窟是事情上演的主场地。一个盛纳肮胀,贫穷,鸡零狗碎的场地,贴了穷人标签,发生的事情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不得不感叹:“我们的想象力被限制了.”
阿布杜少言寡语,愿意在回收垃圾多思考一下的本领,使得他的多兄弟姐妹的家庭成了贫民窟的富裕者。没想到这个招来了其他人的嫉妒,期望把他们一家拉回贫穷底层的“独脚女人”,总在伺机寻找导火索,装修工程引发的墙壁震动以及被别人视为的“炫富”,一股脑激起不惜“自焚”来陷害阿布杜一家,誓死要把阿布杜投到监狱中,断送一家人的“致富”中坚。
看来,对不平等的仇视不仅仅因为富人曾使用了不对称的信息,不公平的竞争,不择手段的方法,而且会是同一阶层内的“勤劳致富”。那就是大家必须一样,你不可以比我富裕,嫉妒的门槛,程度和范围在穷人这里的折扣差点让人惊掉下巴。
如果仅仅发生在穷人之间,顶多被斥责为“蝇营狗苟“的利益争斗。可是一件这样的事,会有沿途形形色色的人试图绞尽脑汁,染指获利。
“独脚女人”在穷人医院的遭遇,缺医少药的背后是医生拿了药品偷偷卖掉,获取暴利。警察局派来获取证词的女警官,千方百计诱导“独脚女人”的证词,试图创造向阿布杜妈妈索贿的有利条件。警局里殴打阿布杜和爸爸的警官,一再暗示索贿。为了免去监狱判刑,妈妈求人出据毫无根据的出生证,负责鉴定的医生一再强调成熟的体征和两千元是两个选项。暗示索贿时,倒出了穷人不可理解的隐情-政府配给他们的钱不足以支持生活,这样的情景扩散到警察,贫民医院医生,看守,这些表面上看似和穷人没有巨大差距,名义上是帮助穷人的职业。用于资助办学的经费成为政治精英之间的金钱流通,开学的场面只支撑到拍照结束。修女也参与到贩卖过期食品的行列,而食品来源是捐赠。警察正扮演草菅人命的角色,决定死亡原因的权利来自是否有利可图,总之世界已经为他们找好了理由和下游:疾病,被解剖的尸体。
阿莎生活在贫民窟,但她有摆脱贫民窟的野心。政府需要这样的人,处理他们不屑但是为了政治目的不得不处理的事;穷人需要这样的人,反映自己卑贱的诉求以及寻找貌似公正的调解员,阿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政府不论是出于正确设计还是作秀表演:推选来自各界代表以表示听到穷人声音,彼此双赢,反过来,阿莎对穷人收取所谓的活动费用,以小利套取更大的利益。面对拆迁计划,担心失去代表地位而鼓动贫民阻拦,在调停阿布杜和“独脚女人”的血案中,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点警察,一再向阿布杜妈妈索贿。无论如何,利用两头不能,不愿意,不屑沟通的真空地带,大胆做着和这个角色大相径庭的交易。
穷人被责备没有同情心,他们对同伴的死亡视而不见,因为一个贫民的去世,还不及霓虹灯广告牌瞎掉的一个灯泡或是路边花坛压倒的一簇花来得重要。
穷人被责备不能互助,因为稍微的帮助,足以使他们倾家荡产。
穷人被责备愚昧,因为“独脚女人”的丈夫想要法官判阿布杜一家有罪,尽管没有任何靠得住的证据。
穷人被责备无聊和愚蠢,因为他们为了墙壁震动和饭里的沙子而自焚,他们甚至没有“什么是愚蠢和羞耻”的意识。
是的,富人们用自己的境遇,揣度穷人的做法,发出“不可思议”的论断。
当然,聪明的富人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名利双收的机会,穷人被视作一个宝贵财富。比如政府旨在解决适龄儿童读书计划的资金,被教育部长和阿莎巧手联合,假造出非盈利组织,所有钱进了教育部长的口袋,阿莎摇身一变,成了慈善机构董事,等待着这项计划的大肆对外宣传带来的海外捐助。又比如,拆迁文件中的居住条件,成了之前得到消息的官员盈利的渠道,也成了紧随其后商人强行收购,假造文件的另一个漏洞。为了选举的镁光灯,表演一样的掩盖露天下水道的井盖,消失在选举之后。新闻上关注赛马死亡的正义,不知是刻意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远离拆迁闹事,还是这本来就是媒体,政府认为的正义所在。
穷人和富人,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就像普通人和明星,贩毒的黑社会老大,彼此永远不知道对方的生活,边界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任何机会让彼此介入。如果他们还真的要在一个城市里有交集,像小说里说的一样,被建立成大都市的地方,必定会有原始的建设者,就像资本原始积累一样,这样一群人,在建设结束的时候,被繁华将要抛弃,驱逐他们的时候,创造了特殊的贫穷团体,营造了人工的贫民窟。
富人穷人和富人的交会处也许是那些豪华的场所,那些穷人滴过血,流过汗的地方。富人和穷人的交会处在夫人决定“拯救“或是”帮助“穷人的时候,就是在于出于政治的诚意或是虚伪,富人不得不面对这些有碍观瞻的犹如美丽脸庞上的牛皮癣时,富人,站在自己的鞋子里,思考着穷人需要平等,管理,代言等等,使用他们的世界里,自认为高明的处理一切的规则,方法,设计了警察,医生,代表,来帮助穷人,岂料,现实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
义愤对吗?对!终归流于无谓。同情对吗?对!终归变成虚假。陈词滥调的言论,除了给政府预算增加一笔,除了慈善一个摆拍的理由,就是在贫穷中投下了炸弹,制造除了更加不平的地面,在贫穷的人内部制造出更多不平等机会,更多的无法逾越的障碍,所有这些都被披上华丽的外衣,被置于高尚的神坛,被喊得山响,在原来贫穷的基础上,扮演起善良公平,变本加厉地压榨着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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