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莉迪亚:
你好呀,十六岁的莉迪亚。原谅我隔着时空冒昧的写信给你,因为自从认识你,到现在,总觉得如果不提笔写给你,心里空落落的。
最近偶然听到李宗盛的歌,歌中唱,“我初初见你人群中独自美丽。”我一下子想起你。
为什么会想起你呢?
你的确美丽,继承了爸爸妈妈两个人的优点,妈妈的蓝眼睛,爸爸的棕色头发,但更多的,你很孤独。
你一定不知道吧,我有多么想,想见见你。
你五岁那年,妈妈离家出走,你目睹了父亲的崩溃,眼看着一个家瓦解。你窝在餐桌底下翻看妈妈留下来的大红色烹饪书,突然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如果妈妈能回来,你要实现她的每一个意愿。
这个决定,是小小的你对家人表达的最大的爱意。
后来妈妈竟然真的回来了,你决定履行你的诺言。
妈妈把她的梦想移接到你身上——当一个医生,此后,她所有的心愿都变成了你的承诺。你开始计算复杂的数学题,学习物理、生物、化学……
爸爸一生都极力想要融入人群,却总不能如愿。他希望你有很多朋友,希望你合群。他送给你项链和如何交际的书,期待你完成他的愿望。
你俨然成了家里的宇宙中心,担负着团结家庭的责任,承载着父母的梦想,压抑着心里的痛苦。
你一点都不快乐,这些沉重的负担,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因为爱,因为不愿让父母失望,你假装喜欢各种知识,努力用功,假装喜欢父亲送的书和项链,假装有很多朋友,每天晚上把只有拨号音的听筒扣在耳朵上……
当我了解到你的这些时,我愣是哭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真的,我好心疼你。
也因为,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也一样呐,大概也是五六岁的年纪,看着家人一次次争吵痛哭,从不停歇。有一次争吵,妈妈要离家出走,我捡起地上的摔碎的玻璃碎片,朝着手腕划去,最终我留住了妈妈。
失去妈妈的恐惧感,我特别能理解,也特别能理解你做的完成妈妈任何心愿的决定。你看,我们多傻啊,傻到愿意做任何事来维系一个家。
从那个时候起,我乖巧的不像个孩子,极力讨好大人开心,在大人眼里,我很懂事,大人为我做的所有决定,几乎没有反抗过。可是如果可以任性撒娇,谁又愿意长大呢?
《请回答1988》上说,懂事的孩子,只是不撒娇罢了,只是适应了环境做懂事的孩子,适应了别人错把他当成大人的眼神,懂事的孩子,也只是孩子而已。
只是大人们也忘了,懂事的孩子,也只是孩子而已。
这没有关系,你还有内斯啊,我也有姥爷。
内斯是唯一懂你的人,他了解你的痛苦,懂你的难处,他是支撑你的支柱。我想,内斯是你的伙伴,亦是你的战友,陪伴着你同黑暗战斗。
而我姥爷呢,于我而言,是我来到这世间最好的礼物,他会牵我离开争吵的环境,陪着我哭,无条件的纵容我的小脾气,一如内斯拼尽全力保护你,他也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有时候上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我?可是现在想来,上天其实却又是公平,你在某处失去,却又在另一处得到补偿。一如我们是经历了很多不美好,可是我们已在爱我们的人身上得到了补偿。你的内斯和我的姥爷。
内斯要去哈佛上大学了,他的离开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你也想逃离,你不想独自面对这一切。你试图变坏,可是没有成功,你想学驾驶,这样就可以自己开车逃离,可是连第一关测试都没有过。
我懂你的所有的苦难。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对自己许诺,你给自己说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再假装成为另外一个人,不再按别人的期待过一生。你说你会告诉内斯,他走了也没关系,你可以很好的,他也不必再为你负责,为你担心。
我很为你开心。
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你终于找到了人生活着的意义,你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我有过更深的绝望,是姥爷的离开。那是我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原谅他,为什么要丢下我?我们不是彼此最爱的人吗?
从你身上,我终于有了更清晰的答案。
我们终究要学着离别,学着去一个人面对,学着去和孤独握手言和。
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如果可以穿越,我想见你一面,和你轻轻的拥抱,握一握手。
你不会再孤单了,别再害怕。
2017年12月8日
——另一个时空的涂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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