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通宵达旦夜不能寐的时候不多，记忆中只有三次！

尤其是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人心惊胆颤！

具体是哪一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时候我还小，还没有上学。

一个夏日的午后，一位赶着马车的老人，拉着满满一车西瓜来我们村里卖。

因为那个年代家家户户有钱的人家很少，所以乡亲们都是用麦子去换老人家的西瓜。新季的麦子一斤换二斤西瓜，两年的陈麦子一斤可以换二斤半。

乡下人，都很实在，根据自己挑选的西瓜的重量，都从家里扛来了麦子交给卖西瓜的老人。

大家让老人称一下交给他的麦子斤称够不够，而老人却说都是庄稼人，没有人会缺斤少两。所以他并没有再把乡亲们交给他的麦子去称一下，而是很爽快地把麦子直接倒进了他带来的口袋里。

正在这时候，从村子外面来了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外地人，都是长得五大三粗的男青年。

他们走到卖西瓜的马车旁，看了看马车上所剩不多的西瓜。一个脸上有块红色大伤疤的年轻人看向卖西瓜的老人，粗声粗气地说：“老头，你这瓜怎么卖的？”

那位须发花白的老人答道：“我看你们几位不像这个村里的人，也没法用粮食换，就给你们按一块钱三斤吧。”

那个伤疤男一皱眉，不满意地说：“你这西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瓜了，还卖这么贵？便宜点儿！”

老人笑笑说，“我这西瓜没有一个不熟的，虽然说是大家伙挑剩下的，但是我保管每个西瓜都可甜！”

那个伤疤男闻听此言，嘿嘿冷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说：“咱们先说好，你这西瓜要是不甜我可不给钱！”

说着，从马车上拿起一个大西瓜，也不用刀切，只见他左手托着西瓜，举起右拳，嘿的一声，一拳就把那个大西瓜砸成了好几大块儿。

那位老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伤疤男。那个伤疤男却不管那位盯着他看的老人，而是扭头招呼他的几个同伙吃西瓜。

只见他吃了几口，说了声这个瓜不甜，就把手中的西瓜摔在地上。接着又从马车上抱起一个大西瓜，又像刚才那样一拳把西瓜砸成几瓣。

然后又分给他的同伙，吃了几口，又说瓜不甜，就把手中的西瓜又摔在地上。

接着又从车上抱了一个大西瓜，又用拳头捶成了几瓣。

卖瓜的老人气得满脸涨红，赶紧过来拦住那个伤疤男，双手作捐：“几位兄弟，我的西瓜都是辛辛苦苦种出来，也是我精挑细选才出来卖的。几位要是觉得不甜，你们就别买了！”

那个伤疤男嘿嘿冷笑了一下，说：“我们之前说好的，不甜不给钱！刚才那几个瓜不甜，我们得挑个甜的西瓜！”

那位老人苦苦哀求道：“你们说不甜就不甜吧，刚才那几个瓜我也不要钱了！你们不要再尝了，求求你们了！”

而那个伤疤男却不依不饶地说，“不行，老子今天非得吃你一个甜西瓜不行！”说完，又从车上抱起一个大西瓜，又准备用拳头把它砸烂。

“住手！”一道惊雷般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村里有名的爱打抱不平的六叔。卖西瓜的马车就停在他们家的大门前，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只见他沉着脸大踏步从院子里走出来，对那个伤疤男不客气地说，“我看你是在故意欺负这位老人家！”

那个伤疤男一愣，随即猖狂地哈哈一笑，冷冷地对六叔说，“你少管闲事，我就欺负他了，你能咋着我！”

六叔闻听此言，顿时剑眉倒竖，扬起他那宽大的右掌，啪的一声，呼在了那个伤疤男的脸上。

那个伤疤男一下子被扇得倒退了几步，左脸顿时浮了起来。只见他捂着嘴，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其他那几个伤疤男的同伙见状，马上一起围过来，对着六叔就开始拳打脚踢。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六叔是个练家子。不但身手敏捷，而且力大无穷。

曾经有一次，一头受惊的牛拉着满满一车麦个儿在路上狂奔。车上趴着一个押车的小女孩儿，在高高的麦个儿堆上哇哇大哭，一个中年汉子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追着。边追边喊，“谁帮忙拦一下我的牛车，孩子还在上面呢！”

这时候六叔刚好下地收麦子路过此地，他立即从他赶的牛车上跳下来，一把扯住那个受惊的牛的缰绳，死死地拽着。那头牛硬是被六叔拽得再不能前进一步，六叔又用力压住即将被掀翻的装满了麦捆的牛车。

从此，乡亲们都知道了六叔力大无比，戏称他是项羽再世。

如今这几个人遇到了六叔，真的是倒了大霉！只见六叔先来了个二龙分水，双手向左右一拨，然后又伸腿来了一个秋风扫落叶，上推下勾，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人撂倒了。

那几个人一看不是六叔的对手，从地上爬起来，骑上自行车像兔子一样逃窜了。

但是，就在他们快出村口的时候，那个肿着半边脸的伤疤男恶狠狠地扭头叫道：“小台湾（我们村离周围的村子都比较远，而且四周都是沟沟壑壑，就像是远离陆地的一处孤岛。因此附近村子的人都戏称我们村是小台湾。）的人听着，今晚上我必定带着人来血洗了你们村子！”

村上的几个年轻小伙听了，气得想追上去再揍他们一顿，但是被闻讯而来的村长制止了。

他们走后，为了防止身单力薄的老人半路上遭遇不测，村长派了几个壮劳力护送那个卖瓜的老人离开。那位老人万分感谢，离开的时候说回去之后把他们村的护村年轻队员都叫来，帮我们一起对抗那些一看就非善类的家伙。

老人走后，村长立即召开全体村民会议，商议晚上对敌之计——据说那些人都是来自一个土匪窝的地痞流氓，平日里欺男霸女，臭名昭著。

村长把村里的五六十个护村队员分成了八个小组，分别让他们把守村子的东、西两个村口。然后吩咐大人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和女人晚上出来玩，怕那些没人性的东西伤害了这些身小力弱的人。

日落西山之后，家家户户关好大门，上好门栓，从里面锁住门。然后又把锄头和铁锹等农具放在屋门后，把养的看门狗都解开锁链，防止贼人进院子行凶。

入夜，村子里弥满着浓浓的紧张气氛——听说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村子曾遭土匪洗劫过几次，但都被当时团结一心的村民赶跑了！不管邻里有什么矛盾，一旦有外敌入侵，全村人都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否则会在村里无法立足。

等到半夜，正当人们觉得那个伤疤男可能是在吓唬人，不敢再来了。忽然听见六叔大喊一声，“着火了！”

原来那些贼人精明得很，他们见村子两头都有人把守，就在村子南边护城河的小水沟里蹚水偷偷进村里了！

六叔站在院里敲起了锣，一边敲一边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原来是他和村长商定的暗号——“着火了”就是发现了贼人！

只听村里的狗都汪汪汪地乱叫起来，又听见村子两头的人大喊着“救火呀，救火呀！”紧接着，感觉到大地都震动起来，原来是守护村子的护卫队员齐刷刷跑过来了！

我们家离六叔家很近，很清晰地听见叮叮当当的铁器相撞发出的刺耳声音——应该是村里的护卫队员用铁锹和锄头与贼人手持的铁棍短兵相接了！

也许是贼人被村子里呼啸而来护卫队员吓破了胆，也可能是贼人没有料到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们呢！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村里的护卫队员欢呼的声音——贼人被赶跑了！

可是，父亲还没有回来——他被村长请去商量对敌之策，吃过晚饭就出去了！他不回来，我也睡不着觉。

又等了很长时间，朦朦胧胧中我快要睡着了。突然又听到我家北面的胡同里传来咚咚咚快速奔跑的声音，紧接着是住在我家北面的一个嫂子大声尖叫“着火了！着火了！”

几乎同时，又听到远处村子南边也有人喊“着火了！着火了！”，不一会儿，村子西北角和东南角也有乡亲们在喊“着火了！”

原来，贼人们为了分散村里的护卫队员的兵力，这一次分别从好几个地方，在村子周围的护城河里蹚水进村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次有多少贼人进村里了，也不知道村里的护卫队员们能否抵挡得住贼人的进犯。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跳墙进到了我家院子里。我家的两条看家狗狂吠着冲了过去，只听见有人惊呼着又翻上墙，跳了出去。

但是不一会儿我又听到我家的一条狗发出凄惨的叫声，然后惨叫着向我家堂屋跑过来了。另一条狗虽然还在狂叫，但是也跟着向堂屋跑过来了！

我觉得应该是有贼人肯定拿着凶器伤着了我家的一条狗，不然我家的狗是不会发出凄厉的惨叫的！

正当我心里狂跳不止，害怕贼人把我家的两条狗都杀死时，我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惨叫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残叫，然后又是一声残叫！

只听见那人一边惨叫一边骂：“奶奶的，有种的出来，光发暗器算什么本事！”刚骂完又听见他惨叫了一声，然后又听见他咚的一声跳墙出去了！

这时候，我听见哥哥在窗户旁边嘿嘿嘿地笑起来，原来是哥哥用弹弓从窗户口袭击跳进院来的贼人！

我不禁高兴起来了——因为我哥哥是玩弹弓的高手，几乎弹无虚发，被伙伴们尊称为神弹手！有一次，他只用一下就打两来两只蓝背，真可谓是一箭双雕了！

停了好一会儿，我听见村子外面好像有人大声喊：“乡亲们好，我是今天来村里卖西瓜老人村子里的护卫队队长，他是我大伯，他让我来支援你们来了！”

紧接着，又听见六叔他们大喊着：“别放走一个贼人！把他们的胳膊腿都打折！”过了一会儿，喊杀声和金属的撞击声渐渐消失！

又停了一会儿，我听见父亲在大门口喊我哥出去开门的声音。我翻身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发现窗外已经发亮了！

父亲进屋了，母亲赶紧问他处面怎么样了。父亲高兴地说白天那个老人回去后，果然派人来打探消息了。第一次是天刚擦黑，见村子里没有动静，打探消息的人又回去了！

老人家不放心，半夜十二点半左右又派人来打探消息，结果发现我们村里人喊狗叫，他们觉得事情不妙，赶紧返回去叫人。等他们的人来，已经是我们村里的人与贼人第二次战斗了！

不过他们来的也算及时，由于他们护卫队员的加入，我们这边的人已经有一百多人了！

贼人一看我们这边的人多，觉得占不到任何便宜，不敢恋战，大喊着“风紧扯呼”就逃走了！

从此以后，贼人再也不敢那么嚣张来我们村了，因为他们发现不但我们村里的人都很团结，还有别的村长的人来帮助我们！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但是每次想到它，依然是历历在目，犹如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