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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那事,那回坊(8)

那人,那事,那回坊(8)

作者: 植微 | 来源:发表于2019-01-26 12:04 被阅读4次

                                      8

    到了要殡埋亡人的时候了,那是文智奔土的日子。

    我们只是在这人生中借宿啊,永久的归宿是在入土后在复生后,后世才是更久远的。所以,入土为安吧。奔土,也许是穆斯林不畏死、盼归家的情怀呢,因为一有人死去,我们都说:“我们来自于真主,也将归于真主。”

    可是文勇却觉得这是他奔土的日子。也许是一晚上“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这个念想在作祟,让他有一种如幻的替代感,他想着,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而现在好端端活着的是哥。

    或者,是文勇根本还没有勇气正视父母和嫂子哀伤的眼神,还有可怜的年幼的侄儿 ,他真希望死的人是他,最起码比哥哥死的境况要好些,所以,他在心里一直质问着他还未明了和接受的前定:“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如果躺在水凹上的是我,哥哥一定会好好宽慰父母,他会掩饰他的伤心难过,还像以往那样继续呵护支撑这个家,把坚强时刻写在脸上。可是我有几分那样的耐力和担当呢?以前都是哥哥能挑的挑,能扛的扛,因为有哥在,我可以无所顾忌,甚至可以无所事事,哪里感觉过压力?

    要洗埋体了。几位阿訇都过来了,两个乡老把水温适中的水箱小心地推到门前,神情庄重地候在门口,等屋里的女眷都出来后 ,阿訇唤文勇到屋里一起为亡人洗最后一次“乌斯里”。有弟弟在侧,哥哥的埋体一定会被仔细轻柔地洗,洗得周到,洗得干净,洗得不染一丝尘污,也不带一点罪恶,然后,让他入清廉者的一纵而光鲜亮丽地见主。

    文勇协助着阿訇洗哥哥的埋体,他轻缓地摩挲着哥哥已冷的肢体,让水无比温柔地流淌在哥哥的身体上,小净,大净,比自己洗还要认真细致地洗口、鼻、双手、臂膀......只不过这些现在对于哥哥来说,都成了被动,他再也无力去完成每一项简单的动作!他的脸庞仍然俊朗刚毅,眼睛却仅仅地永远的闭上了!文勇先前的幻思也在他再度看到哥哥紧闭的双眸而被惊回现实。亲自触到冰冷的身体,让他近距离地感受死亡的真实,他也能冷静下来克制自己的情绪,去面对死亡的无可替代。哥哥是真的死了,而我仍然活着!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多么幸运而痛苦的事实!

    每洗一处,他都会默念台斯密,并在心里一遍遍地为哥哥做着杜瓦义:“主啊!求您消除他的过错,就像着滴滴清水可以涤净污垢一样,求您宽恕他,怜悯他,赐他后世的福分和品级。”

    洗完埋体,文勇眼眶里早已浸满了泪水,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感念,感念真主让他为哥哥最后的沐浴,与哥哥做最切身的告别。

    阿訇在匣罩上铺好大卧单后,乡老把麝香和冰片均匀地撒在洁白的开凡布上,又见阿訇铺上了小卧单,乡老再仔细地撒上一层麝香和冰片,最后是一层比大卧单和小卧单再小点的开凡布,他们慢慢地将哥哥挪到铺好三层开凡布的匣罩上,最里一层刚刚裹住哥哥的身体,小卧单和大卧单也一层层裹上,唯露出亡人的面庞,好让亲人们最后一次端详。

    父母和亲人们有序地单列依次从一个方向围转着亡人,强抑住悲痛,口里默默地赞念主圣,在一片肃穆中,留恋地再看亡人最后一眼,然后再缓缓从另一个方向转出,都知道这就是诀别,以后不能再见,走出屋子的人,都忍不住泪涌如泉。父母看过亲爱的儿子一眼,丁然看过深爱的丈夫一眼,文勇看过哥哥一眼,都立在边上,眼光久久凝滞在那里,直到阿訇将最后一层白布盖上了文智的脸庞,母亲这时已忍不住掩面而泣,直不起身来。

    文智躺在匣罩里,是所有穆斯林归真后的样子——只是不带走一物的白布素裹的亡人。几个弟兄们把未盖上罩子的匣罩轻缓地抬起,稳稳地放在肩上,走每一步都尽量不让有颠簸,向着清真寺稳步而行。亲人们也紧随其后,在清真寺等待殡礼。

    撇申尼拜后,埋体被安放在众人的最前面阿訇们带领着男人们一排排地对着埋体开始殡礼立站,四遍赞主至大后,竭诚为亡人祈祷:“

    主啊!求您饶恕我们中的亡故的人和活着的人,饶恕我们的大人和小孩、男人和女人,饶恕我们在场的和不在场的人。主啊,求您使我们活着的人,活在伊斯兰的道路上,求您使我们中死亡的人,封印在正信上。主啊,你不要使我们无缘于你的恩赐,你也不要使我们在有生之年走入歧途。”

    “主啊!你使他成为其父母的先锋、寄存的工价。并以此事作为借鉴,使他成为父母的说情者。你凭他加重双亲善功的称量,你以忍耐开阔父母的胸怀。你不要以他的去世给双亲造成灾难,你也不要让父母因得不到他的赡养而感到失望。”

    最后是说“瑟兰”(愿真主赐你们平安)结束殡礼。

    匣罩要盖上了,女人们顿时忍不住还是哭了起来,因为女人们感情脆弱,教法上是不允许女人们此时将亡故的亲人送到坟地的,她们只能送到半路就折回,泪眼涟涟地目送着男人们擎着匣罩一路簇拥着送到墓地。

    陈然为了宽慰母亲,自己忍住不再哭泣,她的眼睑稍肿,眼泪不时地从她的眼眶中滑出,她目送着送殡的人群亦步亦趋地移向墓地,目送着年轻的爱人奔土如金从此不归。

    试坑,当然落到了文勇身上,他们弟兄的身形差不多,文勇肯定要为哥哥试坑的,那是哥哥最后的房舍,他要亲自躺进去看看是否平整是否宽敞,要让哥哥舒适地躺在里边。

    在躺进偏洞的霎那,借着正坑的光亮,文勇望着高低不过二尺的洞顶,幽暗潮湿的泥土气息铺面而来,他再一次地泪流满面,哥哥先我们而行,这七尺墓穴就是他最后的归处,我们也终有一日将栖息在这里,与黄土为伴,孤寂地委身于大地的深处。将来的某一日,我们这一方墓穴究竟会开阔成天堂的一座花园呢?还是会偏狭为火狱的一角呢?哥哥,愿真主意欲,将你的坟墓因你的善行而变成宽敞明亮美好的乐园吧!

    晴朗绚丽的七月,有薄薄的云朵飘在湛蓝湛蓝的天空,无风无雨,日头一如既往的火辣,炙烧着所有有涯之生命,树木倔强地迎着烈日的炙烤,满身的叶片却因这光照而更加的通绿,门口随意撒下的雏菊花种子,在春天时就发芽成长开花,现在更是日渐一日的旺盛,经由光的浸染,使得那金黄色越发耀目灿烂,院里为亡人开经祈祷的亲人们,因为封着斋,在这炎炎夏日,一张张唇口更是干裂可见,却是虔敬的顺服着坚忍着,忍耐着因为饥渴,身体所受的考验,和因为死亡,心灵所面对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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