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00，素芬炒菜馆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
"老板娘我加的菜炒没有啊?"
"老板娘再给我拿两瓶啤酒。"
"老板娘……"
素芬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招呼客人，一会儿忙着结账。计算器按的啪啪响。
看着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素芬的心里乐开了花，盘算着。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爷爷住院欠的债，开饭馆借的钱也就能慢慢还上了。
"当初是你要分开 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让我挣开 让我明白 放手你的爱……"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素芬一边寻思是哪位老顾客又要订位子或者是叫外卖，一边接起了电话。
还没等素芬开口说话，对方的就急急开了口。
"请问是秦阳的家属秦素芬吗？"
"是，您哪位?"
"我是夕阳红养老院的。你爷爷出事儿了，你赶快到养老院来一趟吧！"没等素芬搭话，对方啪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素芬拿着电话懵了一会，回过神来解下围裙就往外头跑。一边喊一边冲着厨房里的老公喊"老刘，我去趟养老院！"等老刘拿着炒勺从厨房里追出来的时候，素芬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坐在的士车上，素芬的心还扑通扑通的直跳。一年前，素芬把爷爷和奶奶接到城里来，是想好好孝顺两位老人的。
素芬命苦，爸爸妈妈死的早，全靠爷爷奶奶一手把她拉扯大。素芬高中毕业就到城里打工，什么苦都吃过。
直到遇上老刘，老刘是个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可是家里也穷，小两口四处找人借了些钱，开了这家小菜馆，凭着热情好客诚信经营，小菜馆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多分享在城里站住了脚就把爷爷奶奶接进城里。他们也享享福。
可就在这个时候，乡下的舅舅舅妈给素芬打了个电话，说爷爷前段时间晚上起夜的时候摔了一跤。中风了。
婶婶在电话里说的吞吞吐吐的，说是希望把老两口儿接到城里来，城里医疗条件也要好些，再说这么多年都是爷爷奶奶养大的苏芬，素芬也该尽些责任。
素芬二话没说，回到乡里，准备接爷爷来城里住。没进家门儿，才跟爷爷说两句话，发觉情况并没有像舅妈说的那样简单。
爷爷中风的情况好像不太严重，可是脑筋好像出问题了。爷爷还认得素芬却把很多事情都搞混了。
舅妈说，你爷爷前段时间就有点不对劲。看上去又不像有病的样子，所以大家也都没在意直到这次次中风送到医院。医生才对大家说，爷爷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了。
舅妈拉着淑芬的手，泪汪汪的："淑芬啊 ，但凡有点办法，我们也不会把爷爷推给你。你不知道你爷爷从医院回来就闹腾啊！天天不是打东家的狗就是追西家的鸡，前段时间把村头的狗家的娃还打了。"
"天天有人堵到家门口来告状。前段时间还问我要钱。你知道你爷爷年轻时是做泥瓦匠的，收过不少徒弟，他就对我说，他收一个徒弟就是10万块钱。"
"这些年他统共收了10个徒弟。那也就是有100万块钱。他天天逼着我去银行里给他取这100万。不取就追着我打。素芬啊，我到哪去给他取这100万?"
舅妈说，"素芬啊，我也是没办法了。我想着你在城里，城里的医疗条件好一些。你看看你爷爷这个病能不能去城里看看。"
素芬看了看在旁边抹眼泪的奶奶，又看了看爷爷，这时候的爷爷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耷拉着脑袋蜷缩在角落里，花白的头发微微的抖动着。素芬心一酸，就把爷爷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了。
2
回到城里，苏芬对老刘大概说了一下爷爷的情况。老刘人好心善，也没什么二话。立马就帮爷爷联系医院。
在医院住了一阵儿，医生说 ，爷爷这个病是不可逆转的，脑部退化已经很厉害了，只能暂时用药控制，在医院住也是白花钱 ，建议回家静养。
这段时间素芬都在医院伺候爷爷 炒菜馆的生意也没时间打理，老刘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只好请了一个人帮忙。这下子开销又大了。听了医生的话，素芬也只好给爷爷办了出院手续。
在医院里人多，有医生护士看着，爷爷的病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回到家之后，爷爷又开始闹腾了。
刚开始，只是去敲邻居家的门，从1楼敲到顶楼，敲了就走，前面几次邻居还很客气，想着他是一个生病的老人，不跟他计较，可次数多了，邻居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渐渐的爷爷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严重干扰到了小区里邻居们的生活，今天把王爷爷家的花盆全砸了，明天把牛奶奶家的孙子弄哭了……
每天面对前来告状的邻居们，素芬才体会到了当初舅妈的心情。奶奶腿脚不灵便，根本就看不住爷爷。苏芬也不能天天围着爷爷转，菜馆的生意还要看着，全家人的生活都指望着它呢。
送走最后一批告状的邻居，淑芬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要不，我们把爷爷送到养老院吧。"
在旁一直闷不吭声的老刘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这段时间老刘也很累，很多时候一个人打理餐馆的生意，回来还要收拾爷爷闯的祸。
可即便是这样，当老刘说出这样一句话时，淑芬浑身还是打了一个激灵。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爷爷。要是传到乡下，我还不得被别人戳死脊梁骨啊。"
"那你说怎么办？"
素芬不说话了。是啊，怎么办？小饭馆一刻离不开人，前段时间爷爷住院借的钱没还上，现在又雇了个人。家里的开销更大了，苏菲也不可能放下餐馆生意不管天天看着爷爷。
"我听说现在有的养老院条件挺好的 ，工作人员都挺负责任的。而且还有年龄相仿的老人在一起，爷爷还有个人说说话什么的。说不定对他的病情还有帮助。"
素芬听了没再吭声，寻思着兴许这是个办法。
在考虑了一个星期之后，素芬十分艰难的和奶奶开了口。 奶奶老泪纵横，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素芬的心里酸透了，知道奶奶舍不得爷爷，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3
把爷爷送到养老院之后，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素芬每个礼拜都会去养老院看看爷爷。
虽然每次淑芬去的时候，爷爷都不大爱说话，可是看着养老院宽敞明亮，工作人员好像也很和蔼的样子，素芬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素芬的心里忐忑不安。
3
走进养老院，淑芬一眼看见 ，爷爷的房间围了不少人，养老院的院长也在，似乎在安抚着什么人。
淑芬的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地走进去。一个胖女人看见她，尖叫着冲了过来。
"是她，她就是那个老头的家属，我见过她！"女人指着素芬嚷嚷道。
素芬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仔细打量了一下，想起来是和爷爷同屋的那个老人的儿媳妇。
胖女人看起来很愤怒的样子 ，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淑芬睁大眼睛听着，慢慢的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爷爷把同屋的老人给打了。听说还打的挺严重——脑震荡。
同屋老人的亲属不依不饶 ，要求家属赔偿，也追着养老院问责。
淑芬简直快崩溃了。这些日子到处低三下四，赔礼道歉。已经快把她的耐心消磨殆尽了。
胖女人还在激动地说着什么，淑芬已经不想理会了。她也快气疯了，她冲着爷爷大喊："你疯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所有的人都逼疯，你才高兴啊。你为什么又打人呢？"
爷爷坐在小床上，手里紧紧的护着一个盒子。嘴里嘟囔着："他抢我的东西！"淑芬走过去："抢你什么东西呀？啊?什么东西？你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抢的。"
"他抢我的东西，我就要打他。"
素芬的气一个劲的往上涌，想着不知道又要赔偿多少医药费，想着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抬手就把爷爷怀里的盒子抢过来，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盒子散开来，盒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爷爷蹒跚着，哭着过来抢："那是我的东西！那是素芬的东西！那是我孙女的东西！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抢我的淑芬！"
素芬呆住了，屋子里的人也都呆住了。洒落一地的都是素芬从小到大随身的东西。
有满周岁的时候穿的小花鞋，有7岁的时候扎的头花花，有三年级时候得的奖状 ，有和爷爷奶奶一起拍的第1张照片……
原来这些年素芬以为早就不在了的东西都被爷爷像宝贝一样的收藏着。
淑芬的眼泪啪嗒的往下掉，抱着爷爷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爷爷对不起！"屋里的人看着这一幕，眼眶也都红了。
后来淑芬才知道，同屋的老人经常趁着爷爷不在的时候偷爷爷的东西。两个老人闹过几次，不过都不严重。这一次，老人偷到了这个盒子，结果被爷爷发现了。
爷爷一看就急了，顺手抡起手上的拐杖就砸了过去。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村上有名的大力士，即便上了年纪，力气也不小。顿时就把对方老人打伤了。
原来爷爷即便是的神智不清楚了，他也还依然记得什么是他在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4
从养老院回来的路上，淑芬一路走一路哭。根本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她，素芬不明白，那年轻时候力大无穷的爷爷，那年轻时候通情达理的爷爷。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淑芬一口气跑到小菜馆，扑进老刘怀里放声大哭。老刘拿着菜勺，急了，问素芬，素芬只是摇头。
淑芬哭了个天昏地暗，把心里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酸不溜秋的东西狠狠的哭了出来，直到把菜馆里的人都惊动了，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大哭了一阵儿，素芬心里舒坦多了。一抹眼泪水，素芬对老刘说："决定了，餐馆再雇个人儿，我要把爷爷接回来！我要天天守着他，陪着他，就像小时候他陪着我宠着我一样。钱可以再挣，我只有一个爷爷！"
老刘爱怜的拍拍书芬的肩膀，一副了然的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睡到半夜，素芬被电话铃声惊醒了。还是养老院打来的，他们说爷爷不见了。
素芬发了疯一般地到处寻找，祈祷着尽快找到爷爷。可爷爷终究还是出事了。
在医院里看到爷爷的时候，素芬还是接受不了事实。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不是说好明天就去接他吗？他怎么不等我呢？
事后听办案的交警说，爷爷是突然冲出公路的。天黑，司机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据肇事司机说，爷爷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我要去找素芬。
5
爷爷去世后，奶奶病了很长一段时间。病好了之后，奶奶就说要回乡下。走的时候奶奶对我说 ，如果我们不把爷爷送到养老院 也可能还能多活几年。但是这件事儿，怪不得我们。可是， 她也没办法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素芬含着泪，把奶奶送回乡下，把肇事司机赔的20万块钱也全部拿给了叔叔，素芬知道，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爷爷不在的伤痛。可是她希望这笔钱，能让奶奶的生活过得舒坦一点。
这件事情直到现在，素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如果有一天老刘或者是自己也到了需要人照顾的一天，那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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